113_从我心[末世] by 未有雨(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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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心[末世]by未有雨

  =================·书名:从我心[末世]·作者:未有雨·文案:·从天而降巨大陨石雨,末世降临了··末世来临的第三天,国家科学院接到了著名生物基因学家谢从心的电话,得知对方手中有拯救末世的关键信息,然谢从心被困在了山高水远的重城。

  电波被陨石干扰,一通不到30秒的电话,关系人类命运的走向··国安部特设处第三小队临危受命:带活的谢从心回首都··非常俗套的冰山冷硬武力值爆表攻X双商超高但脾气不太好又冷又坏又毒舌偶尔还有点皮有点欠揍的科研受·Ps:能答的问题都在文里写了,实在不想往下看的请直接关闭,不用给我留言,诚挚感谢了·1V1,HE·内容标签:科幻末世·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从心┃配角:裴泽┃其它:·一句话简介:我从星中而生,此后从心而活·==================··第1章开局··序:·2028年10月9日,凌晨5点32分,重城大学B区,生物工程学院顶楼。

  夜色未退,谢从心站在楼顶,手机里再一次传来忙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按断,微弱灯光对着手里的名片,输入另一个科室的号码,重新拨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暂时·第十二个,依旧无法接通··天边外晨光渐起,映亮了他浅色的瞳孔··无论世界怎么天翻地覆,日升月落一如既往。

  谢从心微吸了一口气,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在清晨的光中站得雕像一般,拨出了第十三个号码··兹兹兹兹·喂喂谁电话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是谢从心,谢从心被朝阳刺得微眯起眼,声音里丝毫没有电话终于接通的欣喜,平淡得像电子成音,我有新型病毒的重要线索,我被困重城大学B区生物学院教学楼内,需要国科院营救。

  兹兹兹兹·沙哑的电流音模糊了对方的声音,谢从心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有没有说什么··我是谢从心,我有新型病毒的重要线索,我被困重城大学B区生物学院教学楼内,需要国科院营救。

  他对着手机重复,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嘈杂的电流声··我是谢从心,我有新型病毒的重要线索,我被困重城大学B区生物学院教学楼内,需要国·还没来得及说完,电流声消失,电话断了。

  屏幕左上方再次变成了正在搜索,几秒后,又变成了无服务··谢从心看着页面上不到30秒的通讯记录··远方,太阳正从重城青灰色的群山之后冉冉升起。

  -·六十个小时前··2028年10月6日,16点58分,重城大学B区,生物工程学院··国庆假期还没结束,学校里放假没有课,其他教室里都空着,唯有生物学院半新不旧的讲厅里坐满了人。

  明明是理工科的地盘,女学生却占了多数,都抬头看着讲台,难掩兴奋··早秋的天气,冷热空调都尴尬,讲台上的人穿着一身米色的开衫,里面是衬衫,底下是咖色的长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与底下坐满了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就那张脸而言,他甚至比大部分学生看起来更青嫩一些,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然而他的身份却是教师··而且是在国庆假期里开课也能满座的,身份特殊的教师。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学生们的灼灼目光,精准无比掐住了时间,助手刚结束最后一张PPT,他便合上了讲义,讲座到此结束,十分钟提问时间,如果没有问题就下课。

  提问是每个讲座结束后都有的必备环节,其实没多少意义,因为学生们大多没认真听,老师也不过随口一提,互相之间都巴不得对方赶紧闭嘴滚蛋··谢从心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余光随意一扫,看到底下有学生举起了手。

  是个男生,一身灰色运动衫,除了一张偶像剧男主角一样的脸,其他地方都很普通··谢从心点头示意他问,男生站了起来:谢院士好,我叫谢一鸣,和院士同姓,也学生物工程,现在研二。

  啧,是个话唠··谢从心没有接话··那男生也不尴尬,露出二十八颗白到发光的牙齿笑,提出问题:谢院士,我的反转录实验一直不成功,反复了几次确认步骤还是没用,您能给我一点意见吗·谢从心低头继续整理桌上的东西,随口答道:换一种酶。

  男生点点头,说:我现在用的是上海生工的cDNAMMLVcDNAfirstcDNAstrand,我的导师也建议我换成InvitrogenTrizol,但Trizol价格太高了,我难以负担,请问谢院士有没有其他办法呢·谢从心不禁抬头打量他,从他普通的运动衫,到他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片刻后,谢从心笑了一声。

  他说:你导师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至于价格问题买不起就退学吧··底下学生哗然,谢从心拿起讲义:下课··然后离开讲台,径直出了教室。

  帮谢从心播放PPT的助手是生物工程学院院长的硕士学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沈雯,见状也匆忙合上电脑跟在谢从心身后出了门··谢从心走在前头,双手插兜,讲义夹在手臂底下,两条腿笔直修长,走在重城大学充满年代感的走廊里,一个背影也如画一样好看。

  沈雯赶紧快步跟上去,从口袋里摸出一版巧克力,道:谢院士吃巧克力吗院长让我带着的,说讲座结束后一定要给您,怕您低血糖··谢从心接过来,客气的笑容里没多少笑意,谢谢。

  不过张院长记错了,我是低血压,不是低血糖··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拆开巧克力,掰下一块吃了··牛奶味,甜得发齁··他含着巧克力问:现在去哪里·沈雯赶紧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汇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谢院士·两人一起驻足回望,就见刚才提问的谢一鸣追了上了,人高马大的,三两步跨到了谢从心面前。

  ·谢从心挑眉:谢同学有事·谢一鸣依旧是二十八颗牙齿的笑容:想请院士吃顿饭,不知道可不可以·谢从心面无表情拒绝:不用了。

  有钱请我吃饭,不如多买几支实验酶··说完提步继续走,依旧插着口袋,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体型也偏向少年,穿着休闲,走在学校灰砖的老旧走廊里,就真的如学生一样。

  沈雯赶紧跟上,同时回头瞪了谢一鸣一眼,示意他别再自找没趣,谢一鸣却混不吝,大咧咧跟了上来,走在谢从心左边,笑着问:谢院士现在要去哪学校我熟,我带您去·谢从心没接话,他在听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的谈话。

  晚上那个流星雨,你和你男朋友去看吗·他去不了说要写报告哎,写写写,就知道写报告,放假也不陪我听说这次的流星雨百年一遇呢,哼,我自己看去。

  那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男朋友回老家去了··好啊天文台说7点27开始,7点我去你宿舍找你·行·谢院士。

  谢一鸣略显激动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我听说您十八岁跟随苏时青院士完成硕士学业,二十一岁在斯坦福拿到生物工程和生物信息双系的博士学位·随后应邀回国成为国科院院士,现在和兰明生物制药公司合作,正在做一个关于对抗HIV母婴遗传的相关项目,是真的吗·真的是个话痨。

  谢从心目视着前方,语气淡淡:前面半段话登陆国科院主页在我的档案里都有详细描述;至于后面半段,前段时间学报对外正式发表过,除了是真的,还有第二个答案吗·谢一鸣笑道:我只是太崇拜您了。

  我今年二十四,却连您十八岁时的成就都没有完成·见到了偶像口不择言,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激动··谢从心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谢同学,我的时间比较宝贵,希望你提出的问题更具有回答的价值,否则我不会再对你进行任何解答。

  谢一鸣笑得更加灿烂··好的院士·他抵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清嗓,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对我个人而言非常有价值·那什么您晚上有空吗我有幸可以邀请您和我一起去看这场百年不遇的流星雨吗·谢从心:·沈雯:·谢从心扭头看着他,谢一鸣饱含期待地回视。

  谢从心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去··谢一鸣:谢院士·谢从心:谢同学是打算退学以后进军演艺界·谢一鸣:·谢从心凉凉道:少看点电视剧吧。

  谢一鸣:·沈雯跟在二人后面,强忍着笑汇报:谢院士,晚上五点半张院长在食堂三楼的餐厅请您吃饭,林副校长也会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已经五点十分,谢从心点头:知道了,你带路。

  ·第2章陨石·谢一鸣铩羽而归,谢从心跟着沈雯去食堂··张院长和几个陪同的学院老师接到沈雯的联系已经到了,副校长假期里特地从市区赶过来,稍晚一点,掐着时间入座。

  大学食堂里的餐厅,环境还行··菜是一早就点好的,怕谢从心吃不惯辣,特地嘱咐了厨房少放辣椒,依旧辣得不行··张院长年纪过半百,头顶已经秃成地中海,脑门油光发亮,举着杯子道:我知道谢院士如今国科院里事情多,跟兰明生物制药的项目也要跟进,能抽空来我们这里一趟是很不容易的来来,我先代表学院,敬院士一杯·谢从心对着一桌红红火火没什么胃口,对张院长和其他人敷衍笑笑,应付了一口酒,学术交流,我也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

  张院长一个眼色,沈雯就给谢从心倒酒,他又道:我们这个学院吧,在国内的大学里算是投入比较大的,成立得也早·西南地区除了川大,没有其他学校有能力跟我们竞争。

  这两年招生资源紧张,地区之间竞争得厉害,我们也在想办法扩大师资资源,以求上游··谢从心望着那殷红的液体没说话··奉行清廉俭行,酒只开了一瓶百来块的张裕,口味劣质,喝一口是例行公事,喝第二口就是为难自己了。

  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张院长继续道:但是如今国家人才短缺,像谢院士这样的更是百年一遇·谢从心打断他:院长有话就直说,我们做科研的,不用搞商人拐弯抹角这一套。

  张院长不好意思干笑了一声,眼神飘向另一边的林副校长,林副校长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得到了首肯,张院长坐直身体,是这样的。

  我们想聘请谢院士做我们学院的客座教授·当然,我们都知道科院里事情多,肯定是很忙的,不用你上课,只要一年能来开一两次讲座就好··谢从心靠在椅背上,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微笑着示意张院长一次性说完。

  虽然是客座,但待遇方面一切和一级教授一致,每个月的工资就不说了,你也看不上这一点,主要是我们学校的教授都有住房补贴制度,虽然你一年里可能也来不了几趟,但这个补贴我们还是要发的·张院长的目光又飘向了林副校长,林副校长微微一笑,接话道:当然,考虑到谢院士在本专业上的成就和海内外知名度,我们理应拿出足够的诚意,三室一厅,位置您选,您觉得怎么样·谢从心挑眉,出手这么阔绰·重城房价比不了首都,但在国内也已经是一流水平。

  三室一厅不是一个小数额,只是一个客座教授就愿意出一整套房来请·他倒是不介意在这里挂个名,这种事情大学里常有,所谓的名誉教授,很多人一年都不会往挂名的学校去一趟。

  就说他自己,除了正式就任教授的科大,也在全国不少学校里挂了一个名字·都不需要他亲自上课,每年抽出那么一个月,权当给自己放假,各地巡讲一圈就行··谢从心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微笑道:教书育人,自然是好事。

  这就算是答应了,张院长喜上眉梢,又开始不要钱地尬夸:长江后浪推前浪,国家的未来有谢院士这样的年轻人领着,光明璀璨啊·事情还不算完全谈妥,但更细的事情显然不适合在饭桌上继续讨论。

  见好就收,众人避开这个话题又喝了几杯酒,时间临近七点二十,在食堂门口解散,沈雯开车送谢从心回学校招待所··从食堂往停车场走,路上学生三三两两,聚在草坪上翘首而待。

  谢从心看了一眼表,已经七点二十五,他停下了脚步··沈雯回头,笑着问:谢院士是想等流星雨吗·谢从心抬头看向深邃夜空,淡淡道:既然百年一遇,看看也不吃亏。

  说话间遥远夜空彼岸闪烁了一下,谢从心听到有学生惊呼:来了···不过数秒,比启明星更亮的光芒亮起,以迅猛的速度滑破夜空,向着大地坠落。

  纷纷扬扬一场流星雨,粗略看去,足有数百颗之多,像一场盛大的璀璨烟火,确实担得起一句百年一遇··然而再壮观,也不过短短一瞬间···沈雯问:谢院士不许个愿吗·谢从心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沈雯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目光,否则一定会为他此刻脸上的讽刺而惊讶··这个夜晚,不知会有多少人对着流星许愿··谢从心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流星能否带来希望,但对他而言,陨落星辰曾经带来的,只有来不及相见的死别。

  谢从心转身,走吧··沈雯点头,拿出钥匙准备开锁上车··就在这时,又有学生高声喊道:那是什么·两人一起转头,就见一颗硕大的火球自夜空之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砸来,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谢从心瞳孔微缩,沈雯瞪大了眼睛,耳边是学生们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

  数秒之后,轰·天崩地裂·遥远东边,火球坠落的地平线上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仿佛有无形的气浪自那一点极速扩散,伴随着炸裂耳膜的爆炸声而来的是剧烈的摇晃·咔咔咔·谢从心立刻反应过来,拉住沈雯蹲了下去。

  与此同时周遭响起无数尖叫惊呼,面前食堂外沿的玻璃窗齐齐碎裂,雪花一般炸开了·地震持续了四波,第一波最为强烈,应该有七级以上,后面几波间隔很短,但震感越来越微弱,最后一波大概只有三四级水平。

  谢从心和沈雯随着人群跑进操场时,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原本空旷的足球场草地水泄不通··男生们稍微好一些,有些沉默,有些互相低声交谈着;女孩子们则抱在一起,默默流泪,脸上是面对灾难的恐慌。

  沈雯也惊魂未定,拉着谢从心的袖子,谢院士刚才是怎么回事·谢从心带着她挤开人群,挤到看台旁边的角落里,应该是陨石进入大气层没有燃烧干净,坠落引发了地震。

  沈雯喃喃:怎么会这样天文台都没有预测的吗·谢从心道:以现在的技术,能够监测出陨石的大致轨道已经是极限。

  无法准确把握陨石的成分组成,更无法计算陨石坠落后是否能够自燃干净,落地的部分又会有多少··沈雯惶然垂泪··谢从心目光扫过满操场混乱的学生,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这么大范围的灾难,即使能够提前预测了也毫无办法。

  是用导弹把陨石打下来还是进行几千万人口的迁徙·哪一项都不现实··哪怕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送火箭上天,引爆□□,攻克一项又一项科学难题,面对这样的天灾,依旧束手无策。

  现在怎么办啊沈雯捧着手机,怎么没信号了呢·谢从心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无服务,可能是信号基站塌了。

  西南地区的学校应该都有应对地震的紧急方案,会安排救援来的··果然等了二十分钟,广播里传来声音,要大家立刻离开建筑物内部,前往开阔的地面,保持冷静,等待学校方面统一安排撤离。

  如此循环了几遍··沈雯稍稍冷静了一些,是林副校长的声音··谢从心把玩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保存好,他晚上陪我吃饭,正好还在学校里。

  沈雯叹了一口气,忧心道:不知道市区那边怎么样了·谢从心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没接她的话··第一波震感至少有七级,市中心不像处于半郊区的学校,建筑密集人口众多,恐怕情况不会太好。

  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到操场上,大家都想接上网络看看外面的情况,手机灯光在黑夜中随处可见,印照出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焦虑,紧张,害怕,以及无处不在的担忧。

  沈雯坐在谢从心身旁,旁边还挤了不少人,她小声道:谢院士我爸妈都在市区里,我好担心他们,想回市区去看看··谢从心瞥了她一眼,按灭手机放回口袋里,再等等,半个小时后没有情况,你就开车回去。

  沈雯感激地点头,好,我听您的···第3章天才·然而没等半小时,广播里再次传来林副校长的声音,说是供电线路断了,市区陷入大面积停电,信号路灯都失效,不少地方因为地震道路坍塌,导致连环事故,目前通往市区的交通一片混乱,叫老师和同学们不要试图离开学校,等待进一步联络。

  沈雯一听更加着急,谢从心则抬头望向挂在高处的广播口,若有所思··怎么办啊沈雯捧着依旧没有信号的手机惶惶··谢从心随口道:既然是陨石引起的地震,就不会有余震,线路很快就会修复。

  声音冷静平淡,沈雯不禁转头看向他··谢从心就坐在她一旁,伸出去的两条腿微微交叠着,手依旧插在口袋里,半长的额发盖住饱满的额头,夜色中侧脸的轮廓利落中还带着一点属于少年人的圆润,偏偏又因为阅历的关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比同龄人成熟,有一种介于男生与男人之间的魅力。

  ·沈雯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同人真的不同命··同样的年纪,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而谢从心出生世家,父母都是有名的生物学家,自己更是师从界内泰斗苏时青,二十一岁已经是名满海内外的双学位博士,二十二岁成为国科院最年轻的院士,二十三岁,就让林副校长开出一套房的条件,只为他能在学校里挂个名。

  在面对这样的灾难,所有人都焦虑害怕,唯独他镇定自如,而且他还长得很好看··时间缓慢前进,操场上笼罩着看不见却可以清楚感受的压抑。

  地震中有不少人受了伤,多是被玻璃割的或被坠物砸伤,校医室的值班医生已经赶到,正背着医药箱挨个包扎··沈雯每隔五分钟就要拿手机出来确认信号,谢从心则只是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雯想跟他说话,却又觉得谢从心并不是一个好搭话的人··而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自己说出的话,会让谢从心觉得蠢··足球场地,塑胶跑道,周围的看台上都坐满了人,没有人大声喧哗。

  就这样在操场上坐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迎来第三则校园广播,说是安排了专人到操场和各个大草坪地区派发水与食物··谢从心和沈雯坐在看台后面,距离操场门口最近,是第一批领到东西的人。

  学生每个人一瓶水一个餐包,老师是一瓶水和一包饼干··发东西的人把谢从心认成了学生,给了餐包就打算走,沈雯正要开口,谢从心道:不用麻烦,这个就行。

  发东西的人走了··沈雯问:谢院士不喜欢饼干吗·谢从心捏着手里的餐包,反问:你喜欢·发的是劣质饼干,看包装就知道味道不敢恭维,沈雯摇头,又说:但是饼干分量多一点。

  谢从心一笑,没有说话··无论是餐包还是饼干,他都没打算吃,于是将自己的餐包递给了沈雯,给你吧··沈雯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谢院士拿着吧,我不饿的。

  谢从心却将餐包放在两人中间,拧开矿泉水瓶盖,吃吧,还要等很久··沈雯悄悄看他,谢从心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她自认为是一个第六感比较敏锐的人,下午遇到谢一鸣时谢从心虽然有些烦,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然而现在谢从心明显不太高兴。

  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高兴得起来,但不同于其他学生的焦虑担忧急躁压抑,谢从心的情绪更深沉··沈雯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只能趁着喝水时用余光偷偷看他,想要多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又是两个小时,渐入深夜,操场上刮着风,还挺冷的,女生怕冷的已经开始抱团取暖··沈雯缩着脖子小声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既然不会有余震,不能回室内等吗·建筑物外观看起来没有问题,不代表内部没有崩坏,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谢从心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二点二十分,编辑的短信一直在自动发送状态里,但依旧没有发送出去,说明地震发生至今,信号没有恢复过··他按灭手机放回口袋里节省电力,应该要等到天亮,夜晚照明不充足,强行安排撤离容易发生危险。

  沈雯不禁再次感叹,聪明的人大概哪里都是聪明的,谢从心为什么什么都懂·能待在谢从心身边,使她稍感安心了一些··不再和谢从心客气,沈雯吃掉了两个餐包,虽然是冷物,但吃下去肠胃开始蠕动,多少还是提供了一点热量。

  草坪上已经有人躺下开始睡觉,地震过后五个半小时,沈雯紧绷的神经也有了松动,倦意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谢从心说:困了就睡,有事我会叫你··沈雯脸红了一下,谢从心明明没有在看她,是怎么发现的·沈雯有些惭愧,谢从心即便是老师,也不过二十三岁,年级上甚至比她还小了一岁,事事受他照顾,显得自己好没用。

  但她转眼看到操场上男生们自动坐在外围,给中间的女孩子们空出地方,有些还脱了外套给女孩子们当被子,又松了一口气··好歹谢从心是男的,自己受他照顾,也说得过去。

  于是她道:那谢院士,我睡一会·您要是困了,就叫我起来换班··谢从心点了点头··沈雯蜷起膝盖把头埋下去,用这个不算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了过去。

  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到了天亮··黎明微光之际,她模糊中听到了一点吵闹声,揉着眼睛坐起来,下意识先去找谢从心··谢从心站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似乎在看什么。

  沈雯搓搓发麻的小腿站起,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操场中间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谢院士,那边怎么了沈雯问,发生什么事了·谢从心一夜没睡,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闻言摇头,不知道。

  沈雯:要过去看看吗·谢从心:不用,不关我们的事··他显得有些冷漠,沈雯也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了,讪讪笑了笑,跟着他坐回原来的地方,又问:谢院士,我睡着的时候有广播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谢从心指了指两人中间放着的水和餐包道:又送了一次吃的来。

  沈雯点点头,为食物稍感欣慰,也为毫无消息的市区感到担忧··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因为昨晚频繁的开关屏幕,沈雯偷偷瞥了一眼谢从心的手机,电量还是黄色。

  操场上本来还有不少人在睡,但是中央草坪上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响,很快将其他人吵醒··人群中有人发出高声的惊呼,沈雯看到一个女生披头散发从人群中挤出来,浑身狼狈,以及其夸张的表情大喊道:咬人了有人发疯了快散开·她的呼喊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男生们想要挤进人群看看热闹,女生便在外围观望,那发出喊声的女生也被围住,一脸惊慌地向询问的人描述着什么。

  沈雯也忍不住扬起脖子,想看看到底再闹什么,谢从心却突然道:太吵了,换个地方··沈雯只好收回视线跟着他起身,同时在心里又为谢从心加上了一条标签:喜静。

  ·也很好理解,毕竟天才都是孤独的··普通人不懂他们的想法,而他们不屑于屈尊降贵去想普通人之想··沈雯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一定觉得我们都是笨蛋。

  离开了刚才的地方,要再找一个人不多的角落不容易··两人在外围慢慢走着,忽而中央一声尖锐的叫声,沈雯吓了一跳,闻声回头,只见耸动的人群突然潮水一般推搡起来,但因为后面堵了不少人,谁都没法很快退开,一时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摔倒了好几个。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室医生焦急地喊着什么,然而学生们的叫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是真的很吵了,沈雯头大,不禁庆幸谢从心说换个地方··她关注着后面的动静,没有看到前面的谢从心忽然停了下来,不小心撞在了谢从心后背上,沈雯连忙回神道歉:啊对不起谢院士我没看路·谢从心却没有理她,沈雯绕到他旁边往前一看,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片灌木丛半包围的草地··在操场外围,周围种着一颗大樱花树,并不是地震后躲避的合理地点,因此旁边也没什么人··本来会是个不错的地方。

  然而此刻,草地上遍染斑驳的红色痕迹,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跪在草地上,另还有个男生躺在他腿上,女生低着头,埋首在他肚子上··沈雯一开始没看清,还以为是哪对情侣这么大胆张扬。

  直到她多看了两眼,看到了男生衣服上的血,以及瞪大的、毫无生机的双眼中,残留的震惊和恐惧··啊沈雯放声尖叫。

  ·第4章丧尸·那女生便停下了动作,木然地转动脖颈,朝着他们看了过来··这是一张漂亮的脸,如果没有那过分青灰的皮肤上沾满的血迹,以及殷红嘴角边挂着的碎肉。

  谢谢院士沈雯牙关打颤,几乎要晕厥过去,死死抱住了一旁谢从心的手臂,她她是怎么回事···谢从心显然也是惊讶的,与那女生静静对视了片刻,才道:也许是疯了吧。

  ·沈雯两眼发黑··疯了·疯了就会去咬人就能把人咬得血肉模糊·她的喊声淹没在操场上的混乱之中,但还是被人听到了,有个男生从他们的右前方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灌木丛的阻挡,他没能直接看到草地上的情况,且行进路线恰好要擦过灌木丛·谢从心正要出声阻止他,那原本坐在地上的女生却突然扔掉了怀里的尸体,骤然起身,以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速度扑向了那个男生·啊·沈雯再次发出尖叫。

  尖锐到不像人类的牙齿刺入男生的颈部皮肤,那位置恰好是大动脉,顿时鲜血飞溅,谢从心听到了吞咽的声音··救救命沈雯双腿软倒在地,谢院士救救他·其实她未必是真的想要救那个男生,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依赖谢从心,希望谢从心能够有应对的方法。

  然而谢从心却没有任何动作,沈雯,刚才那些人喊了什么·喊的是咬人了沈雯抖得更加厉害。

  谢从心盯着那女生,说:你回头看看··可是·看··沈雯含泪点头,僵硬地向后转去。

  她六神无主,只能服从谢从心,别说只是看看,哪怕谢从心现在叫她跳进旁边的人工湖里去,她大概也只能照做··上千人聚集的操场上,即使某个角落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很难立刻被其他人察觉。

  沈雯跌坐在地上,透过无数来往的人影,远远看向躁动最先开始的足球草坪中央··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假的,多希望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很快看到,人群哄散,有一个穿着短袖的男生,捂着流血的手臂从中退出,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震惊,张大嘴巴惊慌地叫着。

  沈雯顺着他的目光再看过去,看到了草地中央躺着的尸体··是校医室的医生,白大褂已经彻底红了··在川流的人群中,在几十米开外的距离外,沈雯一眼就能确定,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

  没有活人可以流这么多血,或者说,没有人可以在流了这么多血后还活着··看台方向忽然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声,如群山后冉冉升起的黎明之光,掀开了灾难序章。

  学生们混乱的脚步,充斥耳膜的哭喊··沈雯看到有人痛苦倒地,指甲疯狂抓过自己的脖子,眼眶充血肿胀,发出嘶哑的喊声,身体蜷缩蠕动,一颤一颤,最后渐渐安静。

  几秒后他抬起头来,双目中已无焦点,张着血红的嘴巴,一把扯住了路过的人的脚踝狠狠咬下,血溅了出来,被咬人发出痛呼,随后被扑倒在地上死死按住,拼命挣扎之中被咬穿了动脉,很快停止了挣扎。

  无数类似的景象发生在操场的各个角落,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在一瞬间打开,灾祸降临世间··仅仅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地狱翻转人间··沈雯转回脸来,仰头,看向一旁笔直站着的谢从心,苍白的唇嗫嚅:这都是什么·谢从心沉默了片刻,看过生化危机吗·沈雯木然摇头,我胆子小,从来不看这些·哦,谢从心淡淡道,那听过丧尸吗··学生们四散奔逃,有人向他们的角落跑来,看到那女生和她怀中的男生后又尖叫着退开。

  上千活人,混乱爆发根本不可控制,操场正门已经被人|流堵死··谢从心手上用力,想把坐在地上的沈雯拉起来,最近的门在哪里去找你的车,我们离开学校。

  但沈雯眼前阵阵发黑,根本站不起来,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谢从心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彻底倒下去,沈雯,如果你现在晕倒,我不会再管你。

  沈雯颤了一下,抬头怔怔看向谢从心··我不是圣母,一旦你成为我的累赘,我会毫不犹豫舍弃·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晕在这里会怎么样,谢从心说,要么被谁咬死,要么被人群踩死,所以我劝你现在站起来。

  如果在这样混乱的情况里被谢从心丢下,她根本没有活路··沈雯空洞的眼中浮现出惊讶与慌张,谢从心威胁一般的话语使她大脑有了一点思考能力··身后的躁动爆发地更加厉害。

  女生们的哭声,男生们的吼声夹在一起,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操场上可能是什么情况,只能感谢他们阴差阳错地走到了这个偏僻角落,避开了可能带来更大危险的混乱人潮。

  去找你的车,谢从心再次问,怎么走最近·沈雯伸出手,颤颤指了一个方向,从那个门出去·好。

  谢从心将她拉了起来··操场的小门恰好是在那个女生身后,谢从心道:冲过去··沈雯吞咽了一下,她速度太快了,过不去的·过得去,谢从心说,我说跑,你就跑。

  沈雯努力让打颤的双腿站直,哭丧道:我我跑步不太行·谢从心唇角一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狗急了还能跳墙,你可别连狗都不如。

  沈雯:·她没时间去分析眼下这个毒舌的谢从心,和昨晚那个绅士的谢从心哪一个才是真的,又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因为谢从心已经开始倒计时。

  3,2,1,他说,跑吧··沈雯两眼一闭,咬着牙冲了出去··跑出去两步,却发现谢从心没有跟上来·她脚下一顿,余光看到那女生已经扔掉了怀里的男生,狰狞表情朝她冲了过来·亿万分之一秒中沈雯浑身冰冷,升起了一种远胜方才的恐惧·谢从心为什么不跑·谢从心不会是拿她作诱饵了吧·跑身后谢从心喝道,别停下·沈雯豫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那女生已经距离她不过一米,朝着她伸出了手·咚·矿泉水瓶从谢从心手上飞出,精准无比地砸中了那女生的脸·装满的水瓶还有点重量,女生后退了半步,谢从心已经赶了上来,再次喝道:跑啊·沈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跟着谢从心重新跑了起来。

  谢谢院士沈雯用尽全力向前跑,大声喊道,对不起·如果是普通人,必然无法理解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道歉是什么意思,但谢从心何其敏锐,知道沈雯是因为刚才对他产生了怀疑才会停下脚步,她在为这件事怀疑道歉。

  没有必要,谢从心想··他本就和沈雯不熟,当不起她的信任,生死关头怀疑他也是人之常情,或者说,是人类的本能··而且说穿了,他根本不在意沈雯是否信任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女生追了上来··跑出去不过十米,谢从心明白了什么叫做跑步不太行··沈雯看起来高高瘦瘦,跑起路来却僵硬无比,关节仿佛都拧住了,脚掌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速度比走路没快多少。

  谢院士沈雯仰着脖子喊道,我100米最好成绩是23秒普通人只要15秒·更别说她现在穿的还不是运动鞋·谢从心从沈雯身后绕到了前面。

  就在沈雯以为谢从心会不管她先走一步的时候,谢从心扣住了沈雯的手腕,带着她向前加速··再次与追来的女生拉开距离,两人转弯,进入操场看台背后的廊下,谢从心停了下来。

  沈雯大口喘气,心跳接近一百八,拽着谢从心的手臂才勉强站稳,怎么不跑了·沈雯从他背后探出头想看看情况,谢从心说:我建议你不看。

  但她已经来不及闭上眼或者把头缩回去··廊下七零八落铺着许多仰卧起坐用的橄榄绿软垫,软垫上成横着数十名学生,有些仰面朝上,有些朝下·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太完整,不是缺了手,就是断了腿,还有些肚子上开了一个血洞,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沈雯看到了挂在外面的沾满了血污的肠子。

  血流了满地,还没有干,在升起的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玫红色··浓重的血腥味中,沈雯捂住口鼻,跌倒在地干呕起来··她已经无法思考,脑子里只剩下谢从心的那句话,死死咬住了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被丢下,她不想成为这满地尸体中的一员·那女生没有追上来,或许是发现了别的猎物··沈雯却无法因为这一点而稍感庆幸,眼前的场景如同人间地狱,让她在谢从心说出丧尸二字时还抱有的一点侥幸全部消失。

  接近十二个小时没吃什么东西,沈雯只吐出了一点胃液,顾不上形象擦了一把嘴角,抬起头,虚弱道:谢院士咱们还走吗·谢从心本在思考,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原以为沈雯就算没有因为这场景直接晕过去,也需要更多时间接受,没想到这姑娘承受能力还不错··先去器材室里看看,谢从心说,找找武器。

  什么武器·谢从心向前走去,能杀人的武器···第5章假设·血沾湿了鞋底,在灰白水泥地上踩出凌乱的脚印。

  器材室的门关上后,操场上的呼喊惊叫被隔绝在外,听起来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沈雯抬头望着长条形天窗上投进的阳光,难以想象,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模样。

  昨天的这个时间她还在睡梦中,而不过短短24小时后,她恐怕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睡得着··太不真实··谢从心从杂物堆积的箱子里找出了两根竹制标|枪。

  沈雯看着尖锐的枪头,真的要捅人·谢从心说:在正当防卫的范围内使用它··沈雯松了一口气,正要点头,谢从心单边唇角扬起,讽刺一笑,如果今天以后,这个国家还存在法|律的话。

  沈雯面色苍白,什么意思你是说可能不只我们这里这样·传统的末世创作中,丧尸爆发的原因有很多,病毒爆发,疫病流行,外星人入侵,人类自身进行的实验改造等等谢从心比划着标|枪的长度,其中出现最多的原因,是病毒。

  沈雯: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某种病毒·谢从心既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道:如果是因为病毒,那么这种新型病毒从哪里来为什么突然爆发·沈雯好歹也是个生物学的硕士生,涉及到专业领域时脑子灵活了很多,昨天的陨石·还算聪明,谢从心微笑,只是一种假设。

  他在标|枪趁手的位置一脚踩下,将过长的枪杆踩断··沈雯看着他的动作喃喃:病毒来源于太空,通过陨石来到地球,本身就是病毒起源学说中的一个假设·谢从心点头道:如果这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学校外面的情况不会比这里好多少。

  陨石坠落的地区很可能都爆发了病毒感染··市中心人口密集,情况必定更加混乱,沈雯想起自己的父母,又是一阵摇摇欲坠,撑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有了假设就去验证,谢从心道,离开学校也不一定安全,到教学区去,生物实验室里应该有设备可以用。

  沈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谢从心拿过她手里的标|枪,也折成更短更趁手的长度··不可思议,谢从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在这种电影一样可怕到不真实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他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比刚才在他们面前被咬的那个男生还要瘦一些,但他专注镇定的眼神与笔直的脊背,甚至拿着标|枪的修长手指,都仿佛披着光环。

  以至于沈雯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如果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谢从心或许就是上天派来的救世之主吧··万一真的是病毒,沈雯问,我们·嘘。

  谢从心忽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眯起的眼看向了关闭的器材室门··沈雯立刻消音,安静几秒后,她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一下,两下,声音很轻,很沉闷,非常缓慢,不太像普通人走路的节奏,沈雯集中注意力去听,发现声音正向着他们靠近过来·是什么沈雯用嘴形无声问。

  ··谢从心摇了摇头,绕过放满了球类的货架,无声走到了器材室的门旁··沈雯也跟上去,谢从心示意她去门的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贴在门旁,谢从心从不算大的窗户看出去,什么也没看到,于是伸出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沈雯快哭出来,用口型问他:你干什么·谢从心没理,屏息等待,那脚步声果然加快了一些,朝他们这里来了··几秒之后,一个黑影靠近,啪唧一声,有什么东西贴上了玻璃窗。

  沈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味,立刻捂住口鼻,大气不敢出··谢从心也没有去看,与沈雯两个人一左一右紧贴着墙,沈雯侧过脸,不断用眼神问他:是什么东西··谢从心扬了扬下巴,指着地上。

  沈雯朝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窗外投进来的地上的剪影··稍有点变形,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人脑的形状··应该是个头发很短,个子很高的男生··沈雯闭上双眼绝望地想,器材室窗户高,要把脸贴到这个位置,谢从心的身高都不太够。

  两个人安静等了十秒左右,那人大概是没看到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的步履离开了··地上的影子彻底消失,谢从心看向窗外,轻声道:看··沈雯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才与谢从心一起看出去,先看到的,是窗户上斑驳的血迹。

  到底要流了多少血,才能把窗户染成这样·沈雯透过血迹的缝隙继续看出去,看到了那个人··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短袖体恤被血污染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纹样,袖子下露出的半截胳膊断了,伤口形状诡异,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粉色的肉质纤维随着他的动作飘荡着。

  他的大动脉也破了,脖子折成近九十度,短发下的头皮红到发黑,头发粘在一起,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痂,裸|露在外的皮肤透出病态的青灰色··沈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胆子原来这么大,明明以前恐怖片都不敢看,此刻却对着这样的场景麻木到无动于衷。

  他谢从心微微眯起了眼··他怎么了沈雯立刻问·她已经发现了,谢从心几乎不说废话。

  他刚才应该是躺着的·谢从心的目光瞥向另一边十几具学生的尸体··沈雯迟疑道:你确定·确定,谢从心说,地上刚才是十二个人,现在只剩十一了。

  ·两人一起沉默了两秒··沈雯道:如果是病毒,具有传染性不奇怪但他已经失去了活体特征,怎么可能还能行动·也许他还没有彻底死亡,谢从心蹙眉,死亡这个概念本身就很难定义,只要大脑皮层没有被破坏,对应的神经和躯干也存在,他就能完成大部分反射活动。

  沈雯立刻摇头,不可能,他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就算还能维持最低的身体机能,大脑也应该进入休克状态了·你说的是一般情况,谢从心道,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属于现代医学可以解释的范畴。

  他的体内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化,导致他在急性失血过多后还能继续行动,对声音有反应,对气味不敏感·这时那男生忽然跪了下来,伏在一具尸体上,对着那尸体的脸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撕下了一块肉来。

  并且还表现出了一定的攻击性·谢从心把话说完,具体表现为生物的进食本能···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谢从心突然问··沈雯不假思索答道:这里是死路,和离开学校最近的门是反方向她说着,倏而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不对·谢从心淡淡道:混乱中学生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离开操场,下意识选择身边最近的门,上千人,不可能没有人选择这个方向。

  沈雯用枪头在粗糙地面上飞速画了一个长方形,标出三个点,假设这是操场,这是门··操场一共三个门,东西方向各两个大门,北边是他们走的侧门,出来向右拐是生活区,向左拐弯是看台后的走廊,再往前就是学校的围墙,沈雯画下食堂的位置,在操场的东边。

  谢从心判断出沈雯原先的想法是穿过这条走廊,带他回食堂门口取车,随后从那边正门离开学校··也许他们都去生活区了沈雯吞咽了一下,生活区也有门离开学校。

  谢从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雯画的地图记下大致路线··一共四种方案逃离操场,他们这条线路是被选择概率最小的那一条,但并不是没有概率,这么多学生,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过来·也许不是不想过来,而是因为什么理由过不来。

  不论是什么理由,回头路最好是不要走了···第6章再见·从时间上看,这里很可能是病毒爆发的最初场所·谢从心继续分析,陨石落地后病毒扩散,第一批感染者属于自然感染,可能自身免疫力较差,也可能是因为其他感染条件。

  你是说那个女生她的身体很完整,沈雯接道,她在这里咬了人,然后走北门,进入了操场·不止,谢从心道,只有她一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咬伤这么多人,应该还有其他被感染者,一个或者多个,从另一侧的门去了操场。

  沈雯点头,然后走到人最密集的操场中间,咬了人··谢从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6点57分,距离他们离开一开始的座位正好过去了20分钟。

  假设他,谢从心下巴微抬,指着外头的男生,被攻击的时间是6点左右,某种类似狂犬病毒的新型病毒通过唾液或其他方式二次扩散,感染了他,入侵神经中枢,使他身体机能发生改变,那么这个病毒的潜伏期,是30至50分钟。

  沈雯道:可是现在只有这一个样本,这个时间并不一定准确··当然,谢从心道,这只是推测,个体之间应该存在差异,需要更多观察实验证实真实性。

  我的意思是,假设30-50分钟是大部分个体的潜伏期,我们最好在30分钟内到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沈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30分钟后可能会有更多被咬伤的人开始变异·也会有更多人发生自然感染,空气中的病毒浓度短时间内可能会越来越高。

  谢从心说,已知条件太少,这是比较坏的情况··这么少的已知条件,谢从心却能如此飞速地作出一系列推测··沈雯想谢从心或许还推测了更多,因为时间紧急,也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做了保留,没有说出来。

  走吧·沈雯说··谢从心再次意外看了她一眼··沈雯擦干脸上的泪痕,冷静道:趁着外面应该还是活人比较多,出去吧。

  他们当然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这个房间就现在看来还是安全的··但这安全只是暂时,没有水没有食物,早晚他们都要出去面对现实··沈雯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中反应过来,强烈的求生欲望激发了她身体里的韧性。

  正如谢从心所说,狗急了还能跳墙,她总不能比狗还不如··她扬了扬手里的标|枪,如果他攻击我,我可以还手,哪怕他在生理上还活着,对吗·可以,正当防卫,谢从心闻言收手,回身去架子上翻出几根跳绳,但如果情况允许,我更希望你配合我制服他,从他身上获取一定细胞样本。

  沈雯点头:我明白了··谢从心把跳绳递给沈雯,重新贴回墙面,把他引过来··沈雯用标枪的尾部敲击器材室的木门,发出规律的咚咚声响。

  那男生果然对声音有反应,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过来··谢从心的手按在靠近门口的一排货架上,沈雯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加大了声音··男生的眼睛瞪得很大,几乎就要脱出眼眶,满脸血迹狰狞无比,沈雯咬紧牙关,继续敲击木门。

  那男生动了,弹射一般冲了过来,速度比刚才的女生更快·开门谢从心低喝了一声··沈雯猛得拉开门,同时那男生扑了进来,而谢从心推翻货架,几十斤重的玻璃门架子朝着男生当头砸下,唰啦啦碎成雪花·哐当一声巨响,货架将男生压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砸到了哪里,鲜血四溅,沈雯离得近,裙摆上溅到了不少。

  货架里的排球篮球掉下来,砸在男生后背上,又弹开,咚咚咚咚散了一地,与飞散在阳光中的尘埃一起,渐渐平息··门打开后操场那头的嘈杂声再次清晰起来,沈雯低头望着裙子上的血迹,喃喃:好吵,就像在开运动会一样·如果广播室还放得出运动员进行曲。

  谢从心蹲下,用膝盖按住那男生还完好的右边手臂,示意沈雯把他的腿用跳绳捆起来··取哪里的样本沈雯照做,体表不一定能检测到病毒体,感染源附近的细胞,或者中枢神经·谢从心从口袋里掏出了早上领来的餐包,拆掉包装,把里面的餐包一把塞进了沈雯嘴里。

  ·沈雯知道谢从心是好心,毕竟按照一般的末世丧尸片套路,接下来他们很可能要面对缺水断粮的困境,这个最后的餐包异常可贵。

  但眼前的一切还是使她感到了反胃,皱着脸将餐包吐了出来··她小声道:我不是很饿·谢从心没说什么,用标枪尖头剃开男生还没结痂的颈部伤口,刮下一点肉沫放进了包装袋里。

  随后将包装袋装进自己口袋,转而开始摸那男生的口袋··你在找什么沈雯问··谢从心从男生裤袋里摸出了钱包,打开,里面只有一点零钱和两张证件。

  身份证上的住址是本地··谢从心把身份证塞回钱包卡槽,对着学生证念:徐峰凯,学号2027080132··沈雯道:27年入学,大二了,应该是信息学院一班的学生。

  谢从心点头,将学生证收进口袋,钱包放回原位··沈雯以为他是想记录样本信息,道:不拿身份证吗·毕竟身份证里能看出更多信息。

  谢从心却道:也许会有人来找他··沈雯一愣··走吧·谢从心说··沈雯早就不想待在这里,立刻起身,贴着门框小心警戒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情况,迈步出门。

  谢从心收好东西也站了起来,但他刚刚抬起一只脚,忽然脚腕被什么缠住,一股大力将他向下拽去·是徐凯峰的手,他竟然还没能动·谢从心反应非常快,立刻反手攀住了门框,但没有用,徐凯峰的手掌力道太大了,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谢从心小腿皮肤,谢从心单脚着地本就重心不稳,被他扯得向后倒去·前面的沈雯发现情况不对回头一看,登时吓得惊叫出声,谢院士·谢从心左手还握着门框,并没有真正摔倒,只是身体一时难以找回平衡,沈雯回来救他,用标枪去刺徐凯峰的手臂,试图让他松手。

  就在这时,货架底下突然传来了咔咔咔咔的声音·谢从心瞳孔一缩,还在半空中的那只脚改为踢向沈雯大腿,将她踢得后退了一步·沈雯吃痛,正不明所以,就听砰得一声·徐凯峰如同腰上装了弹簧一般,脑袋破开货架两厘米厚的木板,从地上直挺挺坐了起来·退后·谢从心喝了一声,随即单手握着标枪朝徐凯峰血红的眼球刺下,徐凯峰不躲不避,而且速度更快,迎头撞上标|枪,在谢从心扎穿他眼球的一瞬间,尖锐牙齿从唇下露出,朝谢从心大腿咬去·啊沈雯破了音的尖叫刺痛谢从心的耳膜。

  电光火石之间,他松开了攀着门框的手,任由身体向后倒去,同时条件反射用手去挡,徐凯峰的牙齿刺破了他的衣服,扎入手臂皮肤表层,谢从心倒地,而沈雯箭步上前一标|枪,用尽全力扎进了徐凯峰大动脉上的伤口里·几秒的静默后,徐凯峰倒地。

  谢从心坐了起来··谢谢院士沈雯脸色苍白,站在门外喘着气,手里的标枪已经握不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谢从心正低头观察着手臂上五公分长的血痕··你沈雯眼眶里迅速蓄出眼泪,话已经说不去···嗯,谢从心应了一声,我被他的牙齿划伤了。

  他依旧非常冷静,微眯着眼,用陈述般的语气替沈雯说完,按照我们刚才的推论,唾液传播应该是这种新型病毒的感染途径之一·我极有可能已经被感染,30-50分钟的潜伏期后,病毒会进入我的神经中枢,在我体内引发病变,使我失去理智,变得具有攻击性,成为所谓的丧尸。

  沈雯哽咽:但是你的伤口那么小,也许没有被感·HIV,狂犬,非典,埃博拉,谢从心打断她,你既然学生物,就不该对超级病毒的传染性抱有侥幸。

  ···沈雯,谢从心勾起一边嘴角,我说过,一旦你成为我的负担,我会立刻抛下你··沈雯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却无法阻止他。

  走吧·谢从心说,去市区找你的父母,或者和其他活着的人汇合··沈雯含着泪,缓缓点头,谢谢你,谢谢·她难以表述心情,只知道在这一刻,在平静面对死亡的谢从心面前,她获得了非常巨大的勇气,巨大到似乎已经可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天翻地覆。

  她开始倒退着向后走,谢院士如果你的推测是错的,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吗·也许,谢从心又是一笑,眼中似乎有了一点真正的笑意,但我很少犯错。

  沈雯眼泪掉了下来,谢院士,再见···再见·谢从心说···第7章遗书·沈雯离开后,谢从心在原地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三百秒,他用这短暂的时间梳理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在人生仅剩的30分钟里,他还能做些什么··随后他起身,根据沈雯刚才画下的简略地图和他的印象,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苏时青总说他们这些做科研的人,最重要的品格是求知欲··遇到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就想办法去搞懂它,谢从心被他念叨了二十年,求知欲已经刻进了骨血里,临到死前没什么别的遗憾,唯有一件事要去验证。

  重城大学B区背靠着山,大门在相反的方向,他沿着学校围墙,穿过靠山一侧的草坪,绕了一个大圈,很幸运,没有遇到活人,也没有遇到活死人··操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后,教学区里高楼林立,陨石坠落引发地震后学生早已撤离干净,谢从心找到昨天下午上过课的隶属生物学院的教学楼,从自行车停车场的小侧门进入。

  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他走上四楼,找到了一间生物实验室··大学里的实验室,只配了生物实验需要的基础设备,谢从心扫了一眼,勉强够用··写字桌上一台台式电脑,待机状态,谢从心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起,是一份血液分析演算,应该是地震发生时有学生在做实验,来不及关机就跑出去了。

  ·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大褂披上,在水池边用酒精消毒洗手后,带上了橡胶手套··架子里有细胞培养液,他用镊子将装在餐包包装袋里的肉沫取出,放入培养皿进行细胞培养。

  随后他挽起袖子,用酒精为手臂上的伤口做了表面清理,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解剖刀··整个过程慢条斯理,仿佛忘了自己可能已经只剩下不到30分钟··他用解剖刀将伤口附近的死肉割了丁点下来。

  过程中的刺痛令他眯起了眼,下刀的动作却毫无停滞,一气呵成··然后将这一点死肉也放入了培养皿中··他很少犯错,但也曾犯过··或许也有那么几分的可能性,他并没有被感染。

  窗外是大学门外马路的方向,地处郊区,平时车流就很小,地震后更是看不到半个影子··教学楼隔音效果不错,操场方向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到了,学校陷入一种奇妙而诡异的寂静里。

  该说幸好是长假里,学校里人不是很多吗·谢从心站在四楼被震碎的玻璃窗前,脚踩着一地碎片,迎着秋初的暖风,安静等待结果到来··那把解剖刀就在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

  如果来得及,还是自我解脱得好,他两手插着口袋想··变成丧尸实在不太符合他作为一名生物学者的尊严··早晨7点35分,谢从心取出培养皿,打开了显微镜。

  [梭子状,最长横径约100纳米,纵轴短径约60纳米,核衣壳螺旋对称,表面有类脂包膜,衣壳呈现高密度]·他单手调控电显,单手飞速记录在空白A4纸上写下初步观察的结果。

  十分钟后,他写下了大约两百个字,确认没有遗漏信息,才取下徐凯峰的细胞样本,换上了自己的··不到10秒,他关闭了显微镜··给苏时青写一封遗书·他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坐在仍在工作的电脑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板缺了角的巧克力是昨天下课后沈雯给他的,还没吃完。

  写点什么·对学术未完的遗憾对新型病毒的猜想感谢苏时青多年教导遗憾没看到苏玉执成年后悔没早点答应严慎将就谈个恋爱·他靠在转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含着过甜的巧克力,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学术上还是挺遗憾的,跟严慎合作的HIV母婴隔离对抗药物研究,已经有了一点进展,明年拿个诺奖问题不大;·对新型病毒没什么大的猜想,电显观察力度不够,苏时青人在国科院,如果首都也爆发了病毒,国科院里那么多人那么多设备,自然会有更全面的推测,用不着他操心;·至于苏时青,可以感谢一下,毕竟没爹没妈的,在苏家蹭了十几年饭;·苏玉执就算了,大概巴不得他快点死,死了就没人按着他的头逼他背书了,说不定还能遂愿放飞自我,改行去学美术;·严慎就更算了吧,认识六七年了,要是能喜欢上早就喜欢了,还用等到临死再来后悔·这么一总结,遗书里也没几个字可以写·不,还有一件事。

  他死了,谁去找谢霖·还是说祈祷谢霖跟他一样死在病毒感染里·也不可能,祸害向来留千年··忽而脑中电光一闪,谢从心猛地从椅子上起身。

  他眯着眼,重新走回了显微镜前,迅速装上摄像头,拍下镜头下的成像,倒入电脑中··照片放大,他手臂撑在桌上,无比仔细地观察着病毒各部位形态,电脑蓝光印亮了浅色的瞳孔。

  电子显微镜无法照出RNA编码基因,只能做最基础的外部观察··梭子状,最长横径约100纳米,纵轴短径约60纳米,核衣壳螺旋对称,表面有类脂包膜,衣壳呈现高密度·他换上自己那一份样本。

  五分钟后,他起身,眼中的惊讶渐渐转化为讽刺的笑意··谢霖这可真是,太巧了··序章完·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正文··第8章科学·2028年,10月14日,14点43分,距离陨石坠落已经近八天。

  谢从心穿着从隔壁实验室找到的干净白大褂,嘴里咬着某个办公室抽屉里翻来的牛肉干,对来人挑起一边的眉梢,院里派你们来接我·是的,领头的男人说,我们来接谢院士回去。

  谢从心把牛肉干的包装纸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你叫什么哪个部队的·我叫余磊,国安部第三小队队长,男人答道,又指着身后两个人,这是我的队员,徐明义,王永。

  哦,谢从心点了点头,从首都过来的·从川省过来的,正好在那边执行任务·余磊说。

  谢从心闻言抬头,扫了一圈,余磊皮肤偏黑,人高马大,穿着宽松的运动开衫,看起来足有一米九,肌肉结实··后面两个则瘦一些,个子高的是徐明义,戴着副眼镜,矮一点的是王永,长相普通。

  能联系到院里吗谢从心从口袋里摸出黑屏的手机,我的没电了,外面现在有没有信号·余磊摇头,联系不上,没有信号。

  那院里是怎么联系上你们的谢从心又拆了包牛肉干,连续吃了一个礼拜奇奇怪怪的各种零食,只有这个相对比较合他口味,恰好还剩下最后一包。

  余磊说:有时候能收到一点信号,不过不太稳定,很快就没了··谢从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嚼着牛肉干从椅子上起身,嘴边鼓起像只仓鼠,带伤药了吗我手臂受了点伤,帮我包一下。

  说着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段不小的伤口,因为表皮每天都用酒精消毒,没有溃烂,还算整洁··余磊面色一变,这是怎么伤的·谢从心微眯着眼看他,玻璃割的,地震的时候摔倒了。

  余磊明显松了口气,眼神飘向旁边的徐明义,徐明义点了点头,余磊说:车上有药,谢院士先跟我们下楼吧··谢从心点头,把手里的牛肉干递向个子最小的王永,和善道:吃一点味道还不错。

  王永一顿,露出古怪的表情,却不是因为犹豫要不要接,而是略有些防备的,仿佛这袋牛肉干被投了毒··余磊替他接了过来,谢谢。

  客气·谢从心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王永的表情,一笑,转身回到电脑前,打开文档,快速打了几个字··余磊等人站在门口,没看到他打了什么,只见他拔了U盘,脱掉白大褂挂在椅背上,换回自己的开衫外套,走吧,先送我去学校招待所,我的私人电脑在那里,必须拿回来。

  余磊与身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露犹豫,谢院士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谢从心转头看着他,哦外面什么情况·余磊道:到处都是丧尸,见人就咬。

  被咬了要么死,要么一个小时内就会感染变异··跟我猜的差不多,谢从心一笑,见到过几个··太危险了,余磊说,学校那头人多,最好还是不要去,直接从这边的门走吧。

  不行,谢从心一口拒绝,知道院里为什么让你们来接我吗·余磊:为什么·谢从心把玩着手里的折叠式U盘,你们所说的丧尸,成因是某种新型病毒,很可能来自于八天前坠落的陨石。

  而我父母二十几年前曾经参与过一个陨石携带病毒项目组的研究,留下了很多资料,都存在我的电脑里,对病毒对抗药物的制作具有非常大的意义,所以院里才必须接我回去,你们也必须陪我去拿那台电脑。

  此言一出,余磊和另外两人的眼神都变了,尽管他极力压抑,谢从心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点激动··真的余磊刻意压低了声音,病毒可能被治愈吗·谢从心半阖眼皮,掩去眼中的深意,随即一笑:当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几人下楼··余磊等人开来的是一辆翼虎,川省的牌照,谢从心指背敲了敲银灰色的车外壳,哪来的车·余磊按钥匙解锁,路上捡的。

  谢从心一笑,没说什么··几人上车,谢从心坐在后座靠右的位置,余磊锁死车门车窗,发动车子,缓缓驶离教学楼底,一会遇到什么都别下车,去招待所拿了电脑马上就走。

  谢从心手肘撑在车窗沿上,脸抵着手背,当然,我也希望能快点回院里··余磊和王永坐在前面,谢从心和徐明义坐在后排,驶出教学楼底的停车库后,路上的人影多了起来,听到汽车发动机声,纷纷转动僵硬的脖子,用几乎脱出眼眶的血红双眼看了过来。

  随后拔足追来,速度远超普通人水平,余磊不得不加速才将他们甩开··与他曾经过的徐凯峰相比,这些被感染者体表发生了更为显著的病变,使得他们已经有些脱离人形,并能够一眼被辨识。

  说一说吧,谢从心看着车窗外,你们对他们知道多少·你是说这些丧尸徐明义问。

  见面以来一直是余磊在说话,徐明义第一次开口,谢从心侧脸打量他,不置可否,示意他说下去··动作很快,攻击性很强,徐明义说,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

  末世科幻片,谢从心一笑,我不太喜欢这个题材,大多不讲科学··徐明义:现在的情况跟电影也差不多了,谢院士觉得还能讲科学·给我足够的时间,谢从心道,我完全可以解释病毒引发人体病变,造成身体素质短暂上升,体态外貌改变的原因。

  比如为什么他们的攻击性很强·是因为病毒本身的特性,缺乏代谢机构,没有酶系统,必须寄生活细胞内,吞噬核苷酸和氨基酸后以复制方式进行转录和增殖,所以被感染者表现出了对未感染者的攻击性,是这种新型病毒自我繁殖的手段。

  ·车里另外三人都默契地沉默了··哪怕谢从心已经说得很简单,简单到和某度百科差不多,没有生物学基础的人听了还是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谢从心概括,病毒为了存活下去,需要不断补充新的蛋白质··所以要咬人徐明义听懂了,甚至吃人·对,谢从心道,所以要进食,操控现有的宿主去要寻找新的宿主。

  坐在前排的王永小声道:听起来怎么还挺聪明的·不,病毒本身并不具备智慧,严格来算,它连生物都算不上,谢从心手背托着下巴,是人类的身体本能使它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什么意思·话题又进入了普通人听不懂的范围,谢从心掠过因直言果:意思就是只要被感染的人体彻底死亡,病毒就会失去活性,不会进行二次传播。

  ··徐明义明白了,道:确实,身体烂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动了,攻击心脏是最快的办法,我试过了··谢从心点头,有武器吗给我一把。

  徐明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短刀··谢从心接过,摘了皮套一看,水果刀·徐明义:你用这个安全一点,别伤到自己。

  谢从心面露嫌弃,但还是把刀放进了口袋··重城大学B校区不算特别大,车开了不过几分钟,已经进入生活区,学生的影子多了起来··余磊的担心不无道理,招待所在学校生活区西侧,建筑物密集,人确实很多,被车声吸引,渐渐聚集了过来。

  如果开的是装甲车直接碾过去当然不是问题,但普通的车子以高速撞上人体,会对车身也造成不小的损伤,余磊不得不操控方向盘躲避前仆后继、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学生。

  听力和视力都还保留着,谢从心持续观察,甚至可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加强··这时余磊方向盘忽然飞速右打,众人都因为惯性向左|倾去,车身躲开一个张开双臂迎头朝挡风玻璃撞来的女学生,后视镜撞在女生腰上,将她撞飞了两米远·听那扎实击中的声音,骨头都该被拍扁了,王永离得最近听得最清,只觉自己腰上都隐隐作痛,却见后视镜里那女生面无表情,抖动僵硬关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汇入车后紧随的队伍,朝着车子的方向再次紧追而来。

  ··磊哥王永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又追上来了·车开得如碰碰车一般,隔几秒就能听到血肉砰砰撞在车身上的声音,余磊抓狂,喝道:甩不掉啊·招待所在生活区最角落的地方,可谓是深入敌方腹地。

  四面八方还有学生朝着他们这里冲过来,车后跟着的尾巴规模已有百人,谢从心抓着车顶拉手才勉强坐稳,余队长,停车··不能停余磊差点扭上花坛,轮胎上下间车内狠狠一颠簸,下了车我们跑不过他们·跑什么谢从心敲了敲车窗玻璃,招待所要过头了。

  余磊只得猛踩刹车,车稳稳停在招待所门口,谢从心飞速下车,对着车内三人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余磊立刻道: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得看着他·徐明义道:我们把丧尸引开,王永去跟他,拿了电脑马上回来·王永当即开门下车,追了上去。

  ·第9章演技·谢从心的房间在三楼,招待所里最宽敞的那一间··所里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到一楼半时王永追了上来,谢从心没管他,继续向楼上走,速度算不上快,表情甚至看起来还有点悠闲。

  王永警戒着四周,催促道:你快一点,磊哥他们在等·谢从心一笑,稍稍加快了脚步··转过二楼时,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两人停下看去,是招待所的保洁大妈。

  可能是地震时没离开,也可能震后又回来了,手里抓着根木棍拖把,看起来被感染前是在做房间卫生··大妈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明伤,应该也是自然感染··谢从心手插着裤袋,一本正经评价:阿姨很敬业。

  王永抓狂: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大妈发现了他们,浑身一僵,关节仿佛在这不到一秒的僵硬中拧上了发条,紧接着高举起五颜六色的碎布条拖把,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你先上楼王永从背后将谢从心朝着楼上一推,矮身用头撞上大妈肚子,将她顶开,给谢从心争取时间,去拿电脑·谢从心却不急走,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人缠斗,忽而一笑:不说这个说什么呢说说你们吗你们就不是很敬业了。

  ·我以为各位既然要演,总该下点功夫,怎么样也撬一辆军车来,而不是路上随便捡一辆糊弄我。

  谢从心话题一转,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王永却面色大变,一个分心,被大妈一拖把打中膝盖,险些跪倒··稳住身体,王永喊道:你在说什么·说你们演技太差了,谢从心靠在楼梯扶手上,似笑非笑,手里把玩着徐明义给的那把水果刀,已经摘了皮套,刀锋还算锐利,还给我水果刀过家家吗··从余磊三人踏进门的那一瞬间,谢从心就对三个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们身上没有军人特殊的气质,形容也太干净了,完全不像是从川省赶路而来·就连开来的车,虽然是川省牌照,车身却干净如洗,一点血迹也没有··楼梯下王永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把小号菜刀,仔细一看,是把张小泉。

  他发起狠来,一刀送入大妈胸口,血登时溅了满脸,手腕转了半圈才把刀□□,又迅速补了两刀,大妈直挺挺向后倒去,立刻就没气了··随后他站直身体,看向谢从心,细小的眼睛里目光闪烁,随即化为狠戾,你倒是挺聪明的。

  是你们把我想得太蠢了,谢从心微微一笑,或者说,你们本来也没打算骗我多久,只要我跟着上了车,根本无处可逃,不是吗·所以你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王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想让我们被这些丧尸咬死·谢从心象征性地鼓了鼓掌:你也挺聪明的。

  我聪明你麻|逼王永破口骂道,我们被咬死,你就活得了·我当然有办法活下来,谢从心又是一笑,不用担心我,谢谢。

  担心个屁王永一口口水吐在地上,我他妈现在就一刀捅死你·说罢提着刀朝谢从心冲了过来·谢从心立刻转身朝三楼跑去,王永紧追其后,楼梯狭窄,转弯时王永的几乎已经勾到谢从心的衣摆,谢从心摆脱,同时横握水果刀柄向王永送去,借着楼梯的高度差,正好擦着王永的鼻尖而过·王永被迫跌退两级,谢从心不跑反退,一步下楼,在王永站稳前抓住他的手臂一折,王永吃痛松手,手里的刀顺着楼梯缝隙掉下一楼,清脆一声响。

  严慎以前教过他几招擒拿术,虽然没有实战用过,但他记性好,对人体结构也了解,知道哪里是软肋,对付一个身材瘦小的王永问题不大··谢从心欺身而上,将王永抵在了墙壁上,水果刀压在他脖颈大动脉处,说一说吧。

  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会知道国科院派人接我的事·王永下意识吞咽口水,喉结擦着刀锋而过刮出点痛来,他顿时不敢再动,不知道我只是听磊哥的话,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多少说多少,谢从心刀锋更近一分,微眯双瞳使他看起来有些危险,反正外面已经变成这样,我为了自保不小心失手杀个人,问题也不会很大,你觉得呢·低沉声音配合那笑容,王永抖了一下,就就两天前,有人联系上徐哥,让我们冒充国安部的人,来这里把你接走,完事了给一大笔钱·接去哪里·郑城·郑城谢从心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们是本地人原来就认识·不是,王永小心翼翼,眼睛不断向下瞟那刀锋,就怕谢从心一个错手,我和磊哥是老乡,贵省那边过来打工的。

  跟徐哥是工地上认识的,我们住一个宿舍··看来徐明义才是关键,王永身上问不出更多了,谢从心正考虑是不是放他走,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不是被感染者那种沉闷的声音,是普通人的脚步声·磊哥王永熟悉余磊的脚步声,登时眼睛一亮,高声呼喊同时挣扎起来,刀割破了皮肤也管不上了,快救我·谢从心来不急捂他的嘴,只能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挣脱,楼下脚步声一顿,当即加快,登登跑了上来,隔着半层楼梯打了个照面,果然是余磊和徐明义·永子·谢从心啧了一声,反把将王永手按在背后,脚背勾住他的小腿肚向前就是一拽,将他对着楼下两人迎面推下,随后迅速转身,也不管砸没砸准,朝着三楼跑去。

  余磊手忙脚乱去接滚落的王永··徐明义喝道:别跑·怎么可能不跑·徐明义话音未落谢从心已经进了三楼走廊,随即放轻脚步,又砰得一声把手边某个房间的门用力关上,在余磊等人上楼梯时,绕进走廊尽头的应急楼梯,又下了楼。

  余磊追上三楼时,谢从心已经闪进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轻掩上了门··他进房间了一间一间找楼上传来徐明义的喝声,一楼门锁死了,他跑不掉·谢从心没有向一楼去,而是走至窗边,拉开了窗帘一角。

  玻璃窗地震的时候震破了一扇,这个房间正对着生活区的主干路,下午三点,秋日阳光正好,无数被感染的学生游荡在梧桐树的阴影下,如果不是他们的脊背都佝偻着,看起来就和平时的校园没有什么不同。

  一楼和二楼的房间全都装了不锈钢防盗窗,没有办法从窗户出去··靠谱点吧·谢从心略有些烦躁,低声道了一句··几分钟后,楼上的人找遍了所有房间没有发现他,意识到上当了,追下楼来。

  招待所里的防盗栓看起来就不太牢固,成年人一脚就能踹开,谢从心没有锁,甚至门都没有关死,躲进了卫浴间,紧贴最内侧的墙角蹲下··浴室门与房门成一个锐角,如果不走进卫浴间就看不到他,而没有关紧的门会给余磊等人心里暗示他不在这里。

  余磊等人的声音渐渐近了··妈的,跑哪里去了余磊走进了他对面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找仔细一点。

  徐明义的声音稍远一些,应该是在走廊另一头··对面的房间没人,余磊朝着他这个房间来了··被找到是迟早的事,但能多拖一秒也好,多一秒,就多一分发生变数的转机。

  余磊走进门,没有直接离开,谢从心已经能从卫生间的镜子上看到他··他拉开窗帘,没有;衣柜,没有;甚至床单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得非常仔细,眼看朝着卫生间来了·谢从心屏息,握紧了水果刀,手心出了一层细汗。

  只有余磊一个,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尚有一击制伏的可能性··余磊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谢从心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浅色瞳孔冷得如同泡满了冰的马提尼。

  他抓住身旁的垃圾桶,朝着门口全力扔了过去·咚·塑料垃圾桶砸在门框上又猛得弹开,擦着刚要进门的余磊鼻尖而过,将他吓得一懵,下一瞬谢从心出现在视野下方,水果刀对着余磊下巴笔直刺去·操·余磊怒喝着向后仰倒,水果刀割破了他的下巴,拉出一道血线,谢从心收势,继而抬腿,一膝盖顶向余磊裆部·然而余磊四肢发达,头脑却不算简单,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手按住了谢从心的膝盖,狰狞道:敢打我·他在身高和体重上占据了太大优势,谢从心被他抓住了大腿向外一拽,正面朝地跌倒,余磊夺过他手里的刀扔掉,同时膝盖按住他的双腿,单手将他双手锁在背后,另一手抓着他脑后的头发,将他头抬起,又朝地上狠狠按下·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谢从心闷哼一声,余磊喘着粗气,喊道:徐哥我抓住他了·谢从心耳中嗡鸣,徐明义和王永闻声赶来。

  王永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扭了脚,一瘸一拐走到谢从心身边,一脚踩在谢从心背上,妈的娘们一样,还敢阴我们·冷静点,徐明义拦他,蹲下来俯视谢从心,电脑呢·谢从心被余磊拽着头发抬起头来,对着徐明义微微一笑:骗你的,哪来的电脑。

  我操|你王永大怒··没有就没有吧,徐明义略显遗憾,那咱们这就出发了谢院士配合点。

  ·第10章打劫·招待所的玻璃正门外挤满了面色各异的学生,都睁大了凸出的双眼,争先恐后地把脸贴在玻璃门上,用膨胀到不可思议大小的眼珠子向里张望着,手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

  见他们下楼,学生们更加激动,有人不断用额头撞击玻璃门,砰砰砰得敲出了一片血花··门上拴了条自行车锁链,刚才谢从心进来时还没有,应该是余磊和徐明义找来的。

  钢化玻璃门理应足够结实,抵御住了地震,此刻顶着几十人的推搡,却显得摇摇欲坠··王永打了个寒颤,真他妈吓人·余磊也浑身鸡皮疙瘩,厌恶道:赶紧走吧。

  一楼应急后门也锁着自行车链,余磊摸出钥匙开锁,谢从心被押着通过,他们开来的翼虎就停在招待所后门的小路上··这里是死路,绕过来要通过一个不算小的坡道,因而没有学生游荡到这里,唯二两个跟着车过来的,已经被余磊和徐明义捅穿了心脏。

  徐明义打开后座的门,从车斗里翻出一条粗麻绳··给我准备的谢从心从容一笑,挺周全··少他妈废话余磊拉起他的双手,徐明义过来给他绑上,说是五花大绑也不过分,死结连环扣了三个。

  ··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余磊烦躁道,不然弄死你··几人迅速上车,谢从心坐在后座左边,车门锁死了,他又被绑着,几乎没有了逃跑的可能。

  车子刚驶回大路,引擎声吸引了聚集在招待所门外的学生们的注意,又成群结队跟了上来,浩浩荡荡,还挺壮观··谢从心脑袋靠在车窗上,懒洋洋道:郑城这么远,不准备点水和食物再走·不用你操心这些,徐明义把绑着他的绳子牢牢绑在驾驶座头枕下方的钢撑上,还贴心地给他系上了安全带,你好好坐着就是帮了大忙了。

  ·谢从心却不消停,继续问:把我送去郑州能拿多少钱现在外面这样的情况,钱还能流通·他会给我们准备黄金,徐明义答道,而且这混乱不会持续太久的。

  谢从心一挑眉,你怎么知道·他向我保证过,徐明义转过头来,镜片后目光微凝,微笑道,只要有你,就能很快制作出丧尸病毒的解药,你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

  谢从心眼中闪过惊讶··他本来推测派徐明义来的是国科院里的人··但徐明义话中对他的能力太过信任了,他在给国科院的求救电话里,并没有表现出对药物制作十足的把握。

  而且如果是国科院里的人,为什么要徐明义送他去郑城直接送回京不是更快一点·这世上会在病毒爆发第一时间就想到他的人,除了苏时青,就只有那一个了。

  而苏时青不可能害他··忽然驾驶座上余磊一声大喝:坐稳·随即方向盘猛烈朝右满打··砰·一声巨响,右前方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上来·翼虎打了个旋,余磊强踩刹车,车轮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剧烈的震动晃得谢从心差点飞出去·徐明义攀着前座的靠背才勉强坐稳,大吼:怎么回事·有车王永在副驾驶上嚎道,操又来了·只见他们右侧一辆军绿色的大号装甲吉普,速度起码有50码,在校园不过两米宽的路上狭路相逢,明明已经将他们逼至无路可退的角落,却还不减速,笔直朝他们撞了过来·余磊慌张喊道:趴下趴下·啊啊副驾驶座首当其中,王永发出惊恐的叫声,手脚拼命向后缩去,那吉普车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猛刹,滋得一声长音后精准无误地停了下来,车头距离副驾驶的门不过几公分·王永魂飞天外,坐在副驾驶上面色惨白,对方驾驶员如果再晚一秒踩刹车,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撞成肉泥。

  余磊大口喘着气,疯疯·还没等他说完,对面的车门开了··驾驶座副驾驶,连带后面两扇门里走出四个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色修身战斗服,风尘仆仆,发型都算不上整洁,衣服上更是明显深一块浅一块,驾驶室里走出来的那位带着专用的防眩目墨镜,后排下来的体型稍胖一些的,手里扛着·一把步|枪·众人震惊时,扛着枪的胖子清了清嗓子,说:里面的人听着都下车打劫··余磊纳纳:他说什么·说说王永色厉内荏,看到枪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从心:说打劫··徐明义心知这是遇上正主了,先下车吧··但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有枪,说不定是把假的呢·余磊和王永犹豫着没动,胖子咧嘴一笑,抬头对空开了响亮的一枪,没听到是吗叫你们下车·是真枪·余磊和王永立刻怂了,除了被绑着的谢从心,三人开门下车,余磊举起双手说:这位大哥您们要什么东西我们车上什么都没有啊·有没有的,你们说了可不算,胖子嚣张一笑,枪头扬了扬,都去那边蹲好·三人对视一眼,只好照做,谢从心坐在后座上无言地看着,胖子也看到了他,用枪屁股敲着另一侧的车窗,拖长了声音道:怎么还有人没下来啊·谢从心忍住了强烈的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对方也是四个人,身材都很高大,驾驶员看起来跟余磊差不多,战斗服下勾勒出完美匀称的肌肉线条,是和余磊那种壮实不同饱满流畅··身材不错··他绕过车头,走到车门旁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足以匹配这副好身材的脸,鼻峰高挺,眼眶偏深,薄唇深瞳,就连东一簇西一簇,一看就是没时间好好剃的青黑胡渣也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他弯腰,居高临下地,与谢从心隔着车窗玻璃对视了两秒··谢从心院士低音炮般的嗓音也可以给九十分··谢从心掀起眼皮,是我。

  他略一颔首,拉开车门,腿侧口袋中抽出一把军刀,手起刀落割断了绑着谢从心的绳子··国安部第三小队,裴泽,他说,奉昆原鹏部长的命令,接谢院士回京。

  谢从心揉着发红的手腕,蹙眉道:太慢了··抱歉·裴泽说··没有更多的解释,只有冰冷的两个字,谢从心轻哼了一声。

  裴泽将刀插回口袋,大步走向一旁蹲着的三个人,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谢院士·裴泽等人身上散发的压迫力太重,根本不需要进一步验证,真假立判,余磊和王永慌张不已,怕被一枪爆头,齐齐看向了徐明义。

  徐明义却没打算开口,他还不知道,王永其实已经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谢从心下车来,郑城这一条线索他没打算让别人知道,该问的我都问过了,这几个人没什么价值,不用浪费时间了,走吧。

  裴泽回头看向谢从心,谢从心道:不然裴队长上点酷刑试试·酷刑是没有的,审讯人的手段倒是有一些,但裴泽只是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走吧,全体上车。

  胖子讶然:啊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余磊等人·谢从心一笑:那你留下,跟他们做伴·胖子:·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胖子小声逼逼了句什么,裴泽突然伸手,从胖子手里拿过了枪。

  全黑的95式枪身不短,足有三千克重,裴泽单臂一抬,也未对瞄准镜,板机连扣砰砰两声巨响,子弹打穿了翼虎的两侧前胎··胖子乐了,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这下看你们怎么走。

  没了车,余磊等人面临的是数千丧尸化的学生,想要逃出生天无疑非常困难··走吧·裴泽把枪扔还给胖子,拉开后座车门,看向了谢从心。

  如果不是连日奔波的狼狈都写在了脸上,这个略带一点命令意味的冷冽动作打个满分也不过分··谢从心踩着脚踏上车··吉普车后座宽敞,座位改装成直条形,靠着前排座位也能坐两人,谢从心坐在了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

  裴泽没有再上驾驶座,把钥匙扔给了戴眼镜的队友,坐在了谢从心对面··驾驶座上的人发动车子··谢从心盘腿坐在宽敞的吉普后座上,蜷着食指抵着侧脸,裴队长,介绍一下·裴泽点头,指着后座上的另一个人道:周安,副队长。

  也是队医·周安对谢从心温和一笑,他长得比裴泽斯文不少,单就外貌来说,他明显更适合拿手术刀而不是枪··谢从心也回以一个疏离的笑,伸出左臂,玻璃割到了,帮我包一下。

  周安卷起他的袖子左右看了看,没看出别的来,割得还挺深,自己处理过了·擦过酒精·谢从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幸好没化脓,周安从座位底下取出医药箱,我再给你处理一下··谢从心把手臂架在医药箱上,周安给他擦碘酒,裴泽继续道:开车的是殷商。

  姓程,禾口王程,殷和商都是朝代·程殷商从后视镜里看了后排一眼,实验室电脑上的字是谢院士留下的吗·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去重城大学B校区生物学院的实验室,接名叫谢从心的国科院院士回京,然他们抵达实验室时里头并没有人,只有一地牛肉干包装纸,和纸杯里还未完全冷却的水,证明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待过。

  桌上的电脑处于待机状态,彭禾无意中碰到鼠标,屏幕亮起,发现Word文档上写着西侧招待所几个字,便猜想是谢从心留下的讯息,立刻赶过去,这才在半路遇上了余磊等人的车。

  不然谢从心反问,你是狙击手·程殷商意外:能看出来·谢从心一笑,没答。

  程殷商体型在四人中最小,皮肤都比其他三人白了两个色号,一看就不是擅长近身的尖兵,而且他还戴着保护视力的平光镜··彭禾·裴泽继续道。

  副驾驶座上的胖子回头笑道:叫彭彭就行,就《狮子王》里那个彭彭··谢从心打量他,偏黑的皮肤,偏偏带肉的两颊晒出了一点高原红,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还没有二十,不算很高,整个人显得有些敦实。

  联想到那头红棕色的非洲疣猪,谢从心落下评价:是挺像的···第11章泡面·车子拐了个弯,即将离开生活区,后视镜里余磊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周安问:那三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谢院士·我还要问你们·谢从心放松身体靠在座椅背上,先发制人质问,他们冒充国安部第三小队说要接我回京。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国科院派了你们来接我内部情报泄露,真的来得比假的还晚,对我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很大威胁,你们国安部就是这样办事的·不仅知道他们是第三小队,甚至知道他们会从川省赶来,如果余磊等人准备得再充分一点,他一时无法判断,现在恐怕已经被绑着在去郑城的路上了。

  车里安静了几秒··几秒后裴泽开口道:陨石掉落长江上游,川省八级地震,高速塌方,我们绕了路··谢从心眯眼看着他和周安的表情,周安没了笑容,裴泽也显得有些沉重,显然理由并不只有这些,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裴泽问:他们冒充的是第三小队·是,谢从心用没受伤的指背轻敲着玻璃窗,我想国科院把任务委托给你们的时候并不知道你们会派哪一支队伍来,所以泄密环节应该出在你们国安内部。

  周安给他的伤口缠上防水绷带,关键是谁要绑架你,为什么绑架你·假设是我们国安内部的人,绑了谢院士,对他有什么好处·谢从心道:那就要问他了。

  你们不知道国科院为什么要接我回去·裴泽:我们只负责护送谢院士回京,没有得到其他指示··昆部长直接下的令·是,昆部长直接下令。

  周安给他包扎完了,谢从心收回手,指腹摩挲着手上的绷带,将从余磊等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与裴泽等人所说结合,同时余光打量过周安与裴泽的脸,对这一支队伍做了信任保留。

  回去自查吧,谢从心说,昆部长怎么联系上你们的·我们在川省接到的电话,裴泽拿出手机,信号很不稳定,现在已经连不上了。

  谢从心接过手机按亮,果然无服务··如果只是一个重城没有信号,可能是地区的信号基站在地震中损伤无法工作·但连几百公里外的川省都这样,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谢从心把手机抛回给裴泽,陨石可能自带磁场,影响了信号的传递··这时前面开车的程殷商道:队长,前面是大学超市,要进去补充物资吗·他们接到命令后从川省马不停蹄赶来,一路跋涉,分秒未停,车里储备的食物早已告罄,别说首都,能不能坚持到离开重市都是问题。

  裴泽转身,单膝跪在座椅上,从驾驶座和副驾驶的缝隙中观察前方情况··游荡的丧尸不多,还算安全,裴泽道:三岔路口停车,周安保护谢院士,殷商门外警戒,彭彭跟我进去搬东西。

  超市门口徘徊着几名学生··程殷商刚停稳车,裴泽和彭禾同时开门,风一般卷出车外,枪都没开,一刀一个,不过30秒时间,就把超市门口扫了个干净。

  超市的卷帘门不知怎么回事锁上了,裴泽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段半粗不细、形状特殊的小铁片,对着钥匙孔掏了两下,轻轻松松开了门··裴队长这技术不错,谢从心站在一旁评价道,以后退伍了也不会失业。

  裴泽偏深的瞳孔淡淡看了他一眼,谢从心恰好抬着头,这才注意到,裴泽的右眼角下有一道非常细小的疤痕··像是陈年旧伤,锐物所致,再往上半寸,眼睛恐怕已经废了。

  裴泽没有回应他这略显无聊的打趣,拿着军刀与彭禾一前一后进了超市··却不想刚踏进去一步,兜头而下就是一阵风·裴泽反应迅速,立刻侧身闪开,腥臭的拖把布擦着他的肩而过,他旋身,手臂卡住了身后人的脖颈,只要再用点力就能直接卡断颈骨。

  ··彭禾立刻拔了枪,大喝道:丧尸·不是丧尸那人高声喊道,活人是活人··是幸存下来的学生。

  重城大学B校区常驻学生过万,因为国庆假期离开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几千人里又有一半在地震后当夜离开了学校··陨石坠落已经八天,自然感染加上二次感染,还留在学校里的活人已经不多,至少谢从心在教学区里一个也没有见到。

  却不想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不仅见到了活人,还见到了熟人··谢院士沈雯激动地冲上来,握住了他的手,你还活着·谢从心:·说句实话,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沈雯。

  更没想到的是熟人还不止沈雯一个,谢一鸣竟然也在,他从学生后头挤上来,看着谢从心的眼睛都在发光,谢院士您·急促脚步和微张手臂看起来是想给谢从心一个喜悦重逢的拥抱,裴泽却上前一步,站到了他和谢从心中间,谢一鸣不得不停了下来。

  裴泽目光冷淡,低头问谢从心:认识·认识,谢从心点了点头,学生··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谢从心大约会对裴泽表达一句感谢,并请他想办法把沈雯也拦住。

  但裴队长对于女性的警惕性显然低了许多,任由沈雯死死握着谢从心的手,高兴又惊讶,还有几分感动地说:谢院士,你真的没事·谢从心:我没事,国科院派人来接我了。

  沈雯热泪盈眶地点头,我还以为你已经·以为他被感染,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谢从心不得不打断她:我很好·你们呢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没去市区·如果沈雯冷静一些,或者裴泽等人再多了解他一些,就能很快听出这一连串问题的不寻常来··谢从心并不是多话的人,也最讨厌这样的场合,换做平常,他一个字都不会回答沈雯。

  但沈雯正为谢从心还活着而激动,没有听出他故意岔开话题的意图,顺着他的话答道:我们分开以后我在操场外面遇到了谢一鸣太混乱了,大家都在往学校外面挤,我过不去食堂那边,只能跟着他到这里先躲起来,然后遇到了其他人。

  加上沈雯和谢一鸣,超市里一共十四个学生,四个生物学院的学生,七个信息学院的,其他都是建筑系,五女九男··谢一鸣和沈雯到这里的时候信息学院的四个学生已经在了,地震刚发生后的那一晚他们没有去操场,而是留在了生活区宿舍楼之间的大草坪上,距离超市比较近。

  据他们所说,生活区的情况也非常惨烈,甚至从描述上来听,自然感染的比例比操场上高了很多··地震后没有发生余震,很多学生放松了警惕,天亮之前就回了宿舍楼里,有的拿了电脑和钱物重新出来,有胆子大心还宽的干脆留在了寝室里补眠,结果清晨病毒爆发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楼道里空气闭塞,谢从心说,如果第一批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那么楼道内发生感染的概率确实会比外面大很多··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沈雯小声道,我和谢一鸣来的路上遇到以前的同学了·话不用说完,既然那个同学没有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不如死了。

  程殷商把吉普车停进超市后门的货车停车库,关上四面的卷帘门,学生们得知裴泽等人是军人后热情非常,主动搬出水和食物招呼他们吃··超市的货架被搬开了,围成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圈,圈内用小块的泡沫地垫铺着,水和食物都堆在中央,众人席地而坐,学生们拿出电热水壶烧开水,给他们煮泡面。

  奔波了一路啃得都是压缩干粮,彭禾端着加了两根火腿一个卤蛋的红烧牛肉面泪流满面,吃得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谢从心从来对垃圾食品敬谢不敏,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连吃了一个礼拜的牛肉干,牙龈都上了火,此刻能有方便面吃也不好挑剔,要了碗清淡点的海鲜面。

  他坐在沈雯旁边,沈雯靠近他一些,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问:谢院士,你的伤怎么样·她倒是还算聪明,这会儿回过味来了,知道私下问他,谢从心道:没事,伤口不深,已经包过了。

  沈雯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是伤口浅所以没有感染,当即松了一口气,笑着感慨:太好了,我们真的再见了··谢从心塑料叉子卷面,慢条斯理,方便面都被他吃出了点冷艳的味道,被彭禾刺溜刺溜的吸面声衬托出了一分莫名其妙却又不算突兀的优雅,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免得他们多想。

  沈雯一顿,我遇到谢一鸣的时候他问起你,我跟他说了·谢从心抬眼看向正在同学生们低声说着什么的谢一鸣,沈雯歉意道:对不起。

  没事,谢从心喝了口香精味浓郁的汤,不要告诉裴泽他们··他用玻璃割破了伤口,周安作为队医没看出来,只要沈雯和谢一鸣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被咬了却没有感染。

  回首都之前这件事必须保密,除了苏时青,他不信任任何人···第12章信任·几个人吃了面,程殷商帮女生们一起收拾垃圾,周安从饮料堆里拿出一瓶冰红茶递给裴泽,问谢一鸣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躲在超市里吗·谢一鸣摇头:不,我们准备回市区去。

  周安露出意外的神情,超市里食物充足,地方狭小,只要把门窗都关上就易守难攻,能让他们生活很久··谢一鸣读懂他的目光,沉重道:我们都是本地人,家长都在市里,必须回去。

  ·加上大家都觉得,学校里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幸存者,而市区活人力量应该会更大,说不定政|府已经有了应对政策··重市政|府有没有应对政策他们不知道,但首都政|府目前还处于一团乱之中。

  周安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只笑笑,问:什么时候走·谢一鸣不答反问:你们呢也去市区吗·周安道:不,我们要送谢院士回京,从这边的国道直接离开更快。

  谢一鸣余光看向与沈雯一起坐在角落里谢从心,如果只有我们几个就能去市区,我们早就去了,不会八天了还躲在这里出不了门··周安:为什么有什么困难吗·谢一鸣:嗯,我们没有交通工具。

  沈雯的车停在食堂门口,就算取回来也只有一辆,坐不下这么多人··彭禾捧着第二碗面插话:这有什么难的外头撬两辆不就完了·谢一鸣:但是会开车的人只有两个·彭禾刺溜面条,大咧咧道:开车简单啊自动档不就油门和刹车现在路上估计也没人,瞎几把开呗·人糙话说得也糙,谢一鸣看向第三小队的其他人,周安但笑不语,裴泽一口喝完了那瓶冰红茶。

  谢一鸣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其他学生·大家一直都悄悄留意着这边,此刻话题到了关键的地方,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有个男生对着他点了点头··谢一鸣转回头来,一笑:各位,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就算我们能找到车,也能短时间内学会开车,去市区有近15公里,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我们无法想象,所以一直才没有下定决心出发··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或者说这些学生都是聪明人,但太年轻了。

  谢一鸣略微一顿,说:我们希望你们能送我们去市区··周安看向裴泽,裴泽手里捏着那冰红茶的塑料瓶,面色淡淡,没有表态··刹那间众人陷入有些尴尬的安静中,在这刹那间,谢从心开口道:我不同意。

  不仅谢一鸣,连沈雯都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方便面吃下去隐隐反胃,喝了半瓶无糖绿茶才勉强压住,谢从心道:首先,市区情况不明,在这里足以维持生存的情况下,我不建议你们离开。

  如果重市政|府真的有应对方案,并且已经控制住了市区情况,那他们一定会派出搜救队伍前往郊区拯救幸存者,大学城会是重点搜救对象地区··但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谢一鸣试图反驳,我们真的很担心·其次,谢从心直接打断了他,因为身体不舒服语气有些冷漠,我必须立刻回京。

  ·十五公里,又不是一千五百公里谢一鸣身后有个建筑系的男生忍不住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一个下午都耽误不了吧·谢从心漠然道:你们也说了,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你们无法想象,又怎么能估算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我不冒这种风险。

  谢院士,你怎么沈雯扯他的衣袖··我怎么谢从心把衣袖扯回来,对她冷淡一笑,很意外·不是沈雯纳纳。

  病毒爆发后谢从心对她表现出的照顾令她觉得,谢从心虽然看起来不太近人情,但实际上是个温柔的人,不至于主动去帮谁,却也不会对他人的求助置之不理··我们可以用物资跟你们换,谢一鸣沉声道,你们来这里是想找食物和水吧如果你们愿意送我们去市区,这里的东西随你们拿。

  谢从心好笑道:这么说如果我们不送,就什么都不能拿了超市老板看来姓谢·谢一鸣一噎,他身后有个女生弱声嘀咕道:军人不是都说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吗你们当兵的,见死不救就算了,怎么还想跟老百姓抢东西啊·就是其他男生也站了起来,跟刚才招呼热情招呼他们进来的仿佛不是一群人,看着裴泽等人的目光俨然像看着一群强盗,我们先到这里的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学校里出了事,拿学校的物资是天经地义你们这些外面来的凭什么··确实,不问即取为偷,但要问一句凭什么,这群学生不见得比他们更有资格。

  谢从心道:不凭什么,我们什么都不会拿,也不会送你们去市区··什么叫做什么都不会拿声音最响的男生指着他面前的海鲜面碗道,面都吃了,还想赖帐·彭禾闻言,讪讪放下了手中的第三碗牛肉面,程殷商为难地看向了裴泽。

  而谢从心在半秒的沉默后,径直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收银台前,也不知按了什么,哔得一声打开了收银台的抽屉,取出钱包拿出一叠红色纸钞,也没有数,全部放进了抽屉里。

  买几碗面总是够的,咔嚓将抽屉推回去,他依旧勾着嘴角,但冷漠的情绪已经外露,钱货两清··那男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喊:钱有什么用这都末世了·又不是给你的,谢从心讽刺看着他,你急什么··吃完了就走吧,他看向裴泽,我赶时间。

  众人没有立刻起身··程殷商和彭禾都为难地看着裴泽··见谢从心指挥不动裴泽等人,事情似乎还有转机,那男生转向裴泽道:你们是军人,这种时候不保护百姓,国家养你们什么用我们十四个人,难道还没有他一个重要·这话说的就更可笑了,谢从心道:这世上有无数十四个人,难道我们一路救过去吗·谢老师那男生拔高声音,本就尖锐的声音更加刺耳,你为人师表,难道能对学生的生死置之不问吗·是的,谢从心微笑,我能。

  ·那男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场目光间的无声对峙,而胜负的判定权在裴泽手中··裴泽将捏得发烫的冰红茶瓶扔进垃圾袋,掀起眼皮,与谢从心目光对上。

  谢从心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明明年纪跟学生们并没有差多少,但在面临困难时展现出的冷静和智慧远超在场任何一个人,裴泽自问换作自己,也不见得能做得比他更好。

  但也因此,他用自己过高的标准衡量世界,对别人的要求就显得太过苛刻,很多事情以他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普通人却不行··这些跟他同龄的学生只是普通人。

  几秒后,一直沉默的裴泽终于开口:谢院士,送你回国科院是我们接受的任务,但任务里没有规定时间··谢从心眉稍微挑,裴泽继续道:不会耽误太久,我向你保证。

  说出这一句,裴泽的态度已经明显,谢从心冷笑道:你拿什么向我保证·四目相对,众人又是一阵紧张的沉默··彭禾大气不敢出,程殷商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担忧不已,周安无奈叹了口气。

  学生们更是心脏提到嗓子眼,怕裴泽会在谢从心的强势下退让··三个小时,裴泽迎着谢从心讽刺的目光,从现在开始,送他们到市区,到离开重城。

  三个小时,十五公里,时间似乎并不紧张,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谢从心:如果你做不到呢·裴泽平静反问:谢院士想怎么样···谢从心微眯着眼,目光审视过坐着的众人。

  学生们看着裴泽表露的感激期待,与看着他时的厌恶对比鲜明,而裴泽眉眼锋利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如果你做不到,回去就自申退伍吧。

  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谢从心收回目光,最后扔下两个字:·算了··裴泽和彭禾去食堂附近找车,男生们帮周安和程殷商把水和方便携带的食物都搬上车。

  沈雯跟着谢从心在生活用品区里,看他挑选着一些细小的、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就问·谢从心明明没有看她··你为什么沈雯迟疑着,一顿,又摇头,没什么,谢院士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谢从心的手顿在半空,扭头看向她,目光中似有深意,沈雯对着他舒眉一笑··也许是因为一开始的谢从心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哪怕发生了刚才的事,她心底依旧对谢从心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相信谢从心并不是冷漠的人,也相信他所做所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谢从心又转回了头去,拿下一支多色圆珠笔,扔进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那里面已经有不少东西,却没有一样食物,都是些文具和生活用品一类。

  沈雯本以为他不会说什么,谢从心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必须尽快回去,只有我能做出病毒的对抗药物··沈雯惊讶瞪大眼睛,谢从心从货架上拿下一卷纸胶带,在手中把玩了一圈,低垂的眉眼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沈雯难以表达,唯一能想到的词语,是落寞。

  天才也会觉得落寞吗·会吧,毕竟天才也是人··我没有轻视任何一个人··他转身走在超市狭窄的货架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但我没有办法重视每一个人。

  ·第13章渝中·裴泽和彭禾动作很快,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开了两辆车回来··一辆是沈雯的polo,另一辆帕萨特停在食堂门口没拔钥匙,沈雯认出车牌照,小声道:是张院长的车。

  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回来拿车,谢从心说:凶多吉少··沈雯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分三辆车,裴泽开吉普,彭禾开帕萨特,周安开沈雯的polo,八个男生和两个驾驶员分两辆小车跟在后面,五个女生加谢一鸣和谢从心挤吉普车后排,程殷商提着枪在吉普副驾驶警戒开路。

  女生们没见过真枪,看着程殷商的眼睛里写满了依赖和崇拜··对于她们来说,裴泽一行人大概就是末世里的天降神兵,哪怕因为没有时间洗漱一身狼狈,甚至身上都有一点奇怪的味道,但架不住长得帅,还自带救世光环,简直就是电影里走出来的盖世英雄。

  谢从心依旧坐在后排最右的角落里,沈雯坐在他身边,谢从心对她说出那两句话后,他们的关系无形中近了一些··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柠檬糖,笑着问:谢院士,吃糖吗·上一次是巧克力,这一次是柠檬糖,谢从心拿了一颗,剥掉糖纸放进嘴里。

  其实他并不爱甜食,嫌腻,或者说这世界上的大部分食物他都谈不上喜欢,总是被严慎批评挑食·但那一板巧克力他最终吃了个干净,这一颗柠檬糖也缓解了吃完泡面后胃里蠢蠢欲动的不适。

  谢一鸣坐在他们对面,问:谢院士喜欢吃甜吗·对沈雯谢从心还会回应,换做谢一鸣,谢从心头都没抬··谢一鸣苦笑:谢院士很讨厌我·谈不上这两个字,谢从心心平气和,我对你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谢一鸣沉默了几秒,说:我们在超市里待了一个星期,一步都没有出去,所有窗户都关着,上厕所都必须几个人一起。

  谢从心终于抬头,目光淡淡,等着他说完··确实很安全,谢一鸣低声道,但是食物总有一天会吃完,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会闯进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不仅如此,在等待中,比起食物,更经不起消耗的是人心··哪怕有人守夜也不敢真正睡着,担忧着家人的情况,担忧着不明的前路·随着时间推移,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淡去,在被迫接受现实的同时,巨大的绝望也在内心滋生,负面情绪日益加重。

  要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多久才能等到救援等到救援之前,他们又能不能都活下去·必须想办法突破现状,否则很快就会有人崩溃。

  而裴泽等人的出现,恰好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契机··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谢一鸣说,我们都还只是学生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人拿得了主意。

  ·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谢从心不为所动,因为含着糖声音显得比平时软了一些,语气却半点没有松动,十八比一,你不需要说服我同情你们。

  谢一鸣张嘴还想再说,沈雯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别闭嘴··谢从心心情不好,她能感觉到··并不是因为被迫要送他们去市区,而是因为谢一鸣所言,使他对他们这十四个人感到了失望。

  年纪小不能成为没有担当的借口,毕竟只论年纪,谢从心也并不比他们大··重城多山,道路狭窄,地震发生的突然,路上随处事故车抛锚,车主不知所踪。

  沥青路震碎了不少,坑坑洼洼,遍布飞溅的血迹,每隔几米就能看到横躺的残破尸体,和身体僵硬、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时近傍晚,天色微暗,路边商店里漆黑一片,透过远处昏暗的云层,可以看到重城市中心林立的高楼,寂静如同一座死城。

  低矮楼房震倒了不少,满地狼藉,碎玻璃和石砖满布的人行道上,风卷起细小尘埃和石子,扑在车窗上,不时发出咔咔的轻微声响·丧尸们寻着汽车引擎声扭头看来,裴泽加速通过,程殷商打开天窗,架起枪,将离车过近的丧尸一枪爆头。

  女生们见不得血,抱成一团不敢往外看,有人哭丧着问:怎么都没人啊·都去市区了吧,沈雯搂着她们的肩安慰,重城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被感染的,肯定还有很多人活着。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顺利进入渝中范围,明黄色的警戒线分外醒目··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有警戒线就意味着有人,甚至可能有军队和官方力量。

  出发之前他们就分析过,重城作为直辖市,是国家军事力量主要驻扎地之一,只要有军队在,重城不可能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彻底沦陷·而一旦军方力量出动保护百姓,幸存者汇集在渝中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渝中地形特殊,易守难攻··长江嘉陵江在此汇合,形成了三角洲地带,三面江流是天然屏障,只要守住几座跨江大桥和西侧与沙坪坝和九龙接壤的防线,并清理完区内的被感染者,渝中就会是整个重城最安全、也最容易守住的地区。

  学生们立刻振奋起来,男生纷纷下车,想把警戒线挑起来让车通过,这时不远处两道灯光闪过,有车迅速靠近,扩音喇叭里传来人声:站住都下车先做检查·来人开着军绿色的吉普车,白色的军队牌照,与裴泽等人的车很像。

  车顶探照灯直照着他们所在,车上下来的人一列身着军装的军人,停在距离众人三米的地方举枪而待,领头的指挥员在后头拿着扩音喇叭道:从哪里来的一共多少人有没有人感染·我们是重城大学B校区的学生,沙坪坝来的,十九个人谢一鸣高声喊道,没有人感染·指挥员又喊道:拿着枪的是谁·裴泽道:国安部第三分队,我是队长裴泽。

  指挥员从人墙后走出来,狐疑地看着裴泽,国安部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任务途中路过··什么任务·裴泽示意程殷商把枪放下,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本证件,涉及机密,无可奉告。

  指挥员接过,确认了证件上的信息,道:先接受检查吧,只要没感染就能去避难所··裴泽道:我们只是送学生过来,马上就离开。

  指挥员却道:那也不行,上头的规定,只要过了警戒线的都得查,去隔离所里待一晚上,确认没有感染才行··这规定未免太过强硬,如果说是为了保护区里的人也能够理解,但裴泽等人并不打算进入市区,也要被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们任务在身,时间紧张,周安笑道,通融一下·我做不了主,指挥员摇头,要不你们先跟我们去避难中心一趟司令员就在那里,我去跟他请示。

  裴泽看向谢从心,目光询问··如果谢从心坚持,就算手段强硬一点,他也会遵守约定,在三个小时内带谢从心离开重城··谢从心本就站在旁边,察觉到他的视线,掀起眼皮,突然问:裴队长,会开直升机吗·裴泽一顿,点头:会。

  谢从心一笑,探照灯下打亮的脸,以及那眯起的眼睛,令裴泽倏而想起了一种动物·聪明而漂亮,还有一点狡猾的狐狸··狐狸笑着说:那就进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三辆车跟着巡逻车开进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周围都是拿着枪全副武装的士兵··车子必须停在外围,众人下车步行过了一道关卡,巡逻队的指挥员给了他们每个人一张印着数字的卡片后离开,应当是去找司令员了。

  有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带他们进入游泳馆的更衣室··这里是临时避难所,刚接收的人都要在这里做检查免得有病毒潜伏·先在这里洗澡,左男右女··工作人员给他们发干净的,样式统一的衣物,装在塑封袋里,看起来像是某个高中的校服,里面有毛巾和消毒剂,从头到脚洗干净了,再去隔壁登记个人信息,然后等一晚上,只要确认没有感染,就能分配到住所和食物,有其他问题吗·沈雯举手道:我是本地人,不知道家人有没有到避难所来,可以查询吗·可以的,那人说,等会登记的时候填上家属信息,我们会帮你找,不过档案还没完全建好,找起来要花点时间。

  沈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第14章操心·公共澡堂,每个位置中间就一块磨砂玻璃板,换作平时谢从心绝对不会踏入在这种地方·但就跟食物一样,特殊时期,能洗个热水澡就该知足,自然无法再挑三拣四。

  浴室很大,他脱了衣服进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受了伤的手抬起按在墙上,免得绷带被打湿··谢院士··谢从心回头··是谢一鸣,指着谢从心隔壁的位置问:我可以用这里吗·谢从心转回了头去,随意。

  他去按洗发水,谢一鸣开了花洒,在水流声中又问:谢院士一定要跟他们回首都吗这里有军队有食物,很安全,为什么不考虑留下来呢·谢从心单手搓着头顶泡沫,没有说话。

  您手受伤了不方便,我帮您吧谢一鸣关了水,走到他身后,伸出了手··谢从心偏头躲开他,不用··谢一鸣只好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站在他身后,继续道:其实我看过您很多报道,您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了。

  谢从心迅速把泡沫冲掉··那时候我大学,班里唯一一个女生也是您的粉丝,谢一鸣压低声音,我经常跟她交换关于您的信息··湿发贴在脸上不太舒服,谢从心眯着眼,将额前的刘海拨起来。

  有一天她在Facebook上发现了您和一位亚裔男性的合照,谢一鸣说得很慢,像是迟疑,更像压抑着什么情绪,底下有人评论说您是同性恋,那是您的男朋友。

  谢从心关掉花洒,转身淡淡道:哦·谢一鸣看着他,目光狂热而贪婪,嘴角却苦笑道:谢院士,我真的很仰慕您··他们有五公分左右的身高差,谢从心靠在发凉的瓷砖上,微微仰着头,所以呢·我·他们面对面站着,谢一鸣目光顺着谢从心光滑平坦的胸膛下移,谢从心的皮肤偏白,甚至比很多女生都白,虽然常年待在研究室里,身材却很好,薄薄一层肌肉覆在比例完美的骨架上,双腿修长笔直,就连那个部位的颜色也非常漂亮,隔着温热的水汽,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就令谢一鸣难以自控。

  我我崇拜您,我喜欢您,谢一鸣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发了疯一样喜欢您··谢从心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讽刺一笑,谢同学,我说过,我的时间比较宝贵,希望你不要用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来浪费我的时间。

  怎么会没有意义谢一鸣低声呼道,我喜欢您整整三年了·谢从心:那又怎么样··并非执念就一定能得到回报,就算是,也轮不到谢一鸣,谢从心绕开他,准备换个位置,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更不会对你有什么回应,你的表白本身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至于理由·他目光落至浴室门口,第三小队众人正走进来。

  一行四人,就连微胖的彭禾也长了一张中等水平线以上的脸····周安斯文沉稳,程殷商清秀高瘦,彭禾年轻健气,裴泽走在最后,完美的腹肌形状,宽肩窄腰,手臂和腿的线条恰到好处,偏深的肤色也很漂亮。

  谢从心下巴微扬,指着裴泽,我比较喜欢那一款··谢一鸣:·裴泽似有察觉,侧头看了过来,谢从心对他微微一笑。

  洗过澡,换上挫到不忍直视的蓝白校服,排队登记信息··校服最大码对于三队几人来说还是太小了,怎么看都很古怪·彭禾偏胖,外套拉链拉不上,拽着短了一截的袖子傻笑道:我还没穿过校服呢,嘿嘿。

  一旁的裴泽面无表情,周安笑容无奈,程殷商则一脸为难,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五个人里唯有谢从心穿着校服毫无违和感,洗过澡后头发蓬松柔软,显得他脸更小了点,哪怕是穿着土到没朋友的校服,也依旧很好看。

  他双手插着裤袋,袖子挽到了手肘位置,裤脚翻了两折,露出骨骼分明的脚踝,白球鞋灰短袜,靠在墙上曲着一条腿,看起来竟然还有一点潮,也更像一个学生了··轮流去小房间里登记,里头有医生和记录员。

  医生是个中年人,问他身上有没有伤口,谢从心主动挽起袖子,地震的时候玻璃割的,要检查吗·医生拆掉周安给他缠的防水绷带,旁边的记录员问他名字年龄出生地,谢从心一一回答。

  也是学生吗登记员问··不是,来客讲的讲师,校籍挂在中科大·谢从心答··登记员没有想到他看起来年轻,竟然已经是个讲师,只当他是个助教一类,又问:哪里人有没有家人在重城·京里人,家人都在那边,谢从心答道,我打算跟国安部的人一起顺路回去,他们同意了。

  登记员意外:路上太危险了,这里安全,不留下来等通讯恢复·谢从心笑笑:放心不下家里人,还是想早点回去··除去裴泽几人,所有人都要做登记,谢一鸣排在最后一个。

  谢从心出来他进去,擦肩而过时谢一鸣笑道:谢院士·谢从心没理他,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谢一鸣笑容僵在脸上,见谢从心走向裴泽等人,校服袖下的手攥紧成拳,直到身后工作人员叫他,才转身,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小房间。

  那指挥员去请示司令到现在还没回来,程殷商小声道:今晚估计走不了··如果能借到直升机也就无所谓晚不晚,谢从心道:那就住一晚,明天再说。

  ·谢一鸣进去的时间比其他人长,大概五分钟左右··登记员跟他一起出来,谢从心敏锐感到那登记员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又立刻转了回去,低声对谢一鸣说了句什么,抱着笔录快步走了。

  之前的工作人员过来带他们去临时充作隔离室的体操馆··里面还有其他来避难的人,各自扎堆,粗略数过去足有百人,工作人员笑道:都是今天过来的,早上还有两个重城大学逃出来的学生呢,应该也在里面,说不定你们认识。

  大学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有那么巧就能认识·学生们对工作人员道了谢,进入馆内找空着的位置安顿··地上铺着一排排单人软垫,配着毛毯枕头,进来前又人手发了水和面包,对比外面的一片狼藉,简直算得上是天堂。

  洗了久违的热水澡,坐在干净温暖的环境里,大家都放松下来,大概最近都没有安心睡过,疲惫积累,随意聊了会天,很快都钻进被窝准备睡觉··谢从心选了个离学生们远一点的位置,刚坐下来,裴泽走了过来。

  谢从心抬头,裴队长有事·裴泽在他隔壁的垫子上坐下,我睡这里,介意吗·谢从心耸肩,随意。

  程殷商等人睡在学生那边,谢从心背对着他们坐着,裴泽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和正朝这边看的谢一鸣撞了个正着··谢一鸣匆忙挪开了视线··已经不止一次,从在超市相遇开始,谢一鸣对谢从心的关注远胜其他人,裴泽收回目光,道:他一直在看你,浴室里发生什么了吗·不用说名字就知道是谁,谢从心挑眉对上裴泽轮廓深邃的眼睛,轻描淡写一笑:哦,他表白,我拒绝了。

  裴泽八风不动的眼底闪过惊讶··谢从心略有些讽意:怎么裴队长是怕他对我图谋不轨,特地过来保护我··裴队长操心太多了,谢从心笑容淡去,抖开毯子盖在身上,早点睡吧。

  昨夜换下的衣服送去做了消毒后送了回来,众人赶紧换下挫得掉渣的校服··吃过早饭,指挥员终于回来,身后跟着六名端着枪的军人,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却不是来找裴泽等人,司令员要见谢从心。

  见我谢从心挑眉,为什么·研究员客客气气:重城幸存的内科医生和相关教授现在都聚在一起,对突然爆发的病毒进行研究,希望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谢院士是这方面的权威,我们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登记时他不曾多言自己的身份,谢从心视线扫过人群,在站在最后的谢一鸣身上定格两秒,病毒爆发后我一直被困在校区,设备简陋,了解的不可能比你们多,恐怕帮不上忙。

  研究员坚持道:那正好,我们对病毒的观察实验已经有了一些进展,谢院士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新的想法··话说得客气,但说话时六把枪一直指着,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谢从心道:那就走吧··研究员做了个请的姿势,谢从心走出两步,忽又停下,回头道:裴队长,陪我走一趟··第15章留下·指挥室在体育中心隔壁一家高级酒店里。

  重城司令员姓许名山,五十出头,穿着军装,保养得不错,没有中年发福,也没有地中海秃顶,在酒店会议室里接见了他们··谢从心坐在椅子上,对面上了年纪老学者姓闻,圈子还算叫得出名,在京里大学任教过几年,读书时跟苏时青是上下界的校友,几年前某个科讨会上谢从心见过一次。

  到底圈子就这么大,互相都认识··有人送来几杯热茶,谢从心喝了一口,上好的信阳毛尖··许山笑着道:谢院士来我们重城做客,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要走倒像我招呼不周了。

  谢从心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许司令和闻教授特地招呼··闻教授和稀泥:从心年纪小,谦虚和时青一模一样,真是后生可畏。

  许山便道:是,谢院士太自谦了,如今困难时期,谢院士这样的人才举足轻重啊·话间客客气气,谁也不说破,谁心里都明白。

  投影仪调试完,研究员端着笔记本,把病毒的详细观察记录与分析投影在屏幕上,话题便点到即止··目前已经确认这种新型病毒的传播手段是体|液传染,血液和唾液都有非常强的病毒携带能力。

  研究员说,潜伏期在32-66分钟之间,跟样本自身的身体素质有直接关系·我们尽可能在两性别中分散了年龄段取样,其中男性潜伏期短于女性,另外年龄越小潜伏期也越短。

  谢从心道:脑部活性差异··闻教授点头,补充:与伤口位置也有关系,接近大脑的伤口感染会更快·一百二十个样本,平均时间是47分钟。

  病毒潜伏期大多以天为单位,长一点的甚至以年,40分钟已经短得可以忽略不计,谢从心问:被感染神经元的样本呢·助手切换画面,放出电显下的神经元切片样本成像,深紫色的病毒如孢子般堆积在一起,越靠近中心地带颜色越深,说明还在不断分裂。

  谢从心指尖轻敲着桌面,与狂犬病毒有相似性·入侵神经中枢,在神经元内进行繁殖,并刺激大脑皮层,对肢体作出指令,基托于动物本能,使被感染者无意识攻击其他生命体。

  闻教授道:是的·所以我们正在进行动物实验,尝试连续传代减弱病毒毒力,获得适应毒种制作疫苗··这种方法在病毒疫苗制作中广泛应用,从动物感染体中提取已经反复减弱了毒力的病毒,微量注入人体,使人体自动生成对应抗体,天花和狂犬疫苗都源于此法。

  毒株怎么样谢从心问··目前还只观察到一种,研究员道,通用疫苗的研制是可以期待的··谢从心道:当然可以期待,但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所以我们需要谢院士的加入,许司令插话,你想回京,这一路上危险不说,耽误的时间也无法估计·为什么不考虑留在这里我保证,你在重城会获得最好的研究条件。

  我当不起,谢从心笑笑,论资历我和闻教授比不了,多我一个疫苗也不会早一天做出来··哪怕现代科学已经高度发展,病毒解析依旧是世界难题。

  2002年SARS从爆发到最后一位感染者去世,至今都没有找到绝对有效的治疗手段·更不用说HIV埃博拉一类,几十年间多少国家多少学者致力钻研,尚没有治愈和预防的有效办法。

  而这一次病毒爆发的规模这么大传染这么快,从形态结构和致病表现来看,新病毒的毒力远甚于已知的任何一种病毒,彻底扑灭或等待自愈肯定是不可取的,即使举全世界之力投入研制,恐怕也要花上大量人力物力资源,还不一定能有所得,只凭一个重城如何做到·许山和闻教授何来的自信·谢院士自然是当得起的,许山一笑,否则国安部也不会派裴队长来这山高水远的地方接谢院士回去了。

  谢从心挑着单边的眉,修长手指转动桌上拿来的水笔,脸上表情漫不经心,许司令有话可以直说··许山看了一眼坐在谢从心后头的裴泽,裴泽也正看着他,目光沉静,却难掩其中犀利的打量。

  ·我已经说过了,许山身体前倾,我诚恳邀请谢院士留在重城参与病毒疫苗的制作,会为谢院士提供最好的条件,重城的一切资源随你调动。

  如果不够,我们也会向临近的省市寻求支援·还有国安部的各位,陨石磁场干扰信号,跟京里的通讯已经彻底断开,这一路回去山高水远危险重重,不如和谢院士一起先留在这里,等我们想办法恢复通讯。

  裴泽正欲开口拒绝,谢从心望着桌上那即将冷却的信阳毛尖,忽而一笑:确实··他说完这两个字就停了,许山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裴泽道:谢院士,我接受的命令是送你回京。

  谢从心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偏头看着裴泽,不如说是我向国科院寻求了救援,你才会接到命令·现在我安全了,已经不需要救援,你的任务当然也可以解除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昨天他还争分夺秒要回京,裴泽眉峰下压,你确定·确定,谢从心把笔按在桌子上,我留下。

  第三小队的任务到此结束,如果你要回去交差,我可以给你写封信带回去,证明是我想要留下,而不是你没有完成任务··答得如此干脆,半点犹豫也没有,裴泽沉默与他对视,几秒后沉声道,不用,我们会在今天离开。

  好·谢从心一笑,又看向许山,他们大老远跑来接我一趟也不容易,许司令介意借架直升机吗·许山摇头,不是我不想借,是借不了。

  谢从心挑眉,闻教授道:谢院士还不知道吧病毒的感染效果对动物更加明显,病毒爆发后我们尝试过派出直升机对幸存居民进行营救,但是起飞后很快遭遇成群飞鸟攻击,坠落了好几架。

  谢从心意外,许山道:我会给裴队长和他的队员准备足够的水和食物,还有武器,下午派人送他们出城,谢院士觉得可以吗·可以,谢从心半点不客气,让裴队长亲自去挑吧,武器还是要趁手的好。

  许山立刻安排了人带裴泽去武器库,像是恨不得快点把他们送走··裴泽起身,目光冷淡掠过谢从心头顶发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许山的人走了。

  谢院士还有什么要求裴泽走后,许山客气地问,只要能做到,我们会尽力满足··谢从心双手交握在桌面上,笑容敛去,肃然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那就麻烦许司令先把话说清楚,谢一鸣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让司令这么着急要留下我·许山与闻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裴泽不在,有些话就可以拿上明面来说了。

  闻教授咳嗽一声,从心,我跟你苏老师是老朋友,自居你半个长辈,不过分吧·这是要打感情牌·谢从心一笑:当然。

  按年纪是长辈,按资历是前辈··我说几句道理,你不要觉得老头子烦,闻教授温声道,我退休前带学生,第一件事总是跟他们说,入了生物这一行,无论研究是个什么题目,最后都要回归到人身上来。

  时青以前也常说,做生物的,就要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老师确实说过,谢从心转着笔,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严肃不过是错觉一般,研究不是为自己而做,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

  对,研究不是为自己而做,闻教授叹道,我惭愧,研究上比不上他,但这份心意是一样的·你是他的学生,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谢从心微笑不语。

  ··闻教授继续道:八天时间,重城三千万人口,如今成功避难到渝中里来的不到二十分之一·我们也曾经抱着侥幸,认为较小的伤口的感染率或许不是百分之百,所以观察了数十个样本。

  最后的结论是,这种病毒的感染力之强不可想象,哪怕不到一公分的伤口,只要沾上了体|液就会发生感染,至今我们还没有遇到幸免的例子··早上研究员找来时他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谢一鸣做了什么,此刻得以证实,也不觉得多惊讶。

  您是说这件事谢从心解开纽扣把袖子上卷,露出底下的绷带,我确实被咬伤了,但伤口不大,没有感染·看来我运气不错,正好做了这万分之一。

  从心闻教授有些急切,加重了声音,坠落的陨石有数十颗,这不是一场小范围的灾难,是全世界人类共同面临的危机·谢从心抬起眼皮,所以·闻教授道:疫苗制作必须争分夺秒如果你已经有了眉目就说出来我们没有人会占你的功劳·我能有什么眉目谢从心依旧微笑着。

  闻教授道:我虽然不是科院里的人,但你老师和父母当年参与的那个项目我也有所耳闻,你·闻教授,谢从心打断了他,惊讶的表情信手拈来,那个项目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觉得,二十年前落下来的陨石,和现在掉下来的,会是同一个东西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闻教授一顿,谢从心又道:就算是同一个东西,实验进行时我还没出生,我又能知道多少靠我母亲胎教吗··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谢从心重复了这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笑了一声,道理我当然明白。

  疫苗的事情我也必定竭尽全力,至于其他事情,还是不要听学生一面之词的好··下午一点半,许山安排了两辆装甲车,送裴泽等人离开重城··吉普车后座塞满了物资和武器,枪和子弹自不必说,手|雷之类也备了不少。

  学生们在奥体中心门口送别他们,围着几人道谢·裴泽不善言辞,便站在车旁等他们,点了一支烟··抽到一半时,谢从心走近,递来一本全国地图册··裴泽接过,国道那页折了个角,翻开,上头用红笔画出了一条回京的线路,还圈出了路上会经过的几个大城市。

  临别礼物,谢从心说,宜|昌,郑|州,石家|庄,高速应该有塌方,走国道安全点,顺利的话,十天应该能到了··这并不是回京的最近路线,裴泽抬眼看向谢从心浅栗灰的双瞳,试图在那之间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然而谢从心的表情无懈可击。

  裴泽不禁再次问:真的要留下·谢从心一笑,与裴泽一起靠在吉普车身上,指了指裴泽唇间的烟,伸出一只手···裴泽摸出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谢从心曲着一条腿,点了烟咬在唇边,他显然并不常抽,也不爱抽,任由烟燃着,只有火星快灭时才吸一口,也不过肺就吐了出来··另一边,第三小队其余几个人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大约是被感谢了,程殷商耳根有点红,周安推拒着女生们的礼物,彭禾则和男生们勾肩搭背,氛围宛如生离死别··谢从心看了一会,忽而道:裴队长,这世界上有三种人。

  裴泽抖落烟灰,哪三种·谢从心眯着眼,聪明人,还算聪明的人,蠢人··他依旧挂着惯有的,因为只抬半边唇角而略显讽刺的笑容,眼神却在烟雾中迷散了,情绪显得有些难辨。

  他说:聪明人趋利避害,还算聪明的人明哲保身,只有蠢人才一往无前··裴泽问:谢院士是哪一种·是趋利避害的聪明人,所以选择留下·谢从心却站直了身体,我自认为还不算太蠢。

  他扔掉烟头用鞋底碾灭,向前走了两步停下,回头,侧脸在午后温热阳光下略显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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